阿贵娶妻
阿贵是我的同村好友,跟我一年生,他夏天生我秋天,一般大的还有永胜和晓波,我们是发小。
只有阿贵和我住在一个胡同里,小时候他脑子就不灵光般,学习总比不过我们,却看起来比我们都要认真刻苦,有人背地里给他起了绰号,叫他傻贵,如此就伴随着到了他初中毕业,上了高中,大家都变成了文明人,没人再喊他傻贵,就叫他阿贵,形如阿猫阿狗一般,用词很文雅但立意不高。
高中学习氛围紧张,大家能用来打趣的事情愈发少,阿贵就成了大家呼来喝去、拿乔跑腿的不二人选,幸运的是我们四个一直都读一所学校,不幸的是阿贵一直和我们读一个学校,但当年连我也并不这么想。阿贵高中很努力,为了他爹那放羊摔断的腿和他那沉默又埋头给人浆洗、点灯踩缝纫机的娘,好在阿贵是独子。
不出所料般的,阿贵的高考成了他加速进入社会熬打的催化剂。那天阿贵哭了,我是从没见过他哭的,也好像是他从来没哭过,一直很争气又一直不争气,我想,那有什么大不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总不至于饿死,真没出息。阿贵还是哭,我们仨便第一次请他吃酒,请他吃辣的咂舌流泪的老村长,请他吃麻辣鸡头和辣椒炒豆皮,阿贵只是吃,我们也吃,甚至我们抢着吃,人生第一次如此争得头破血流又十分和谐。阿贵成了社会上的人。永胜和晓波还有我上了不同的大学,自此天各一边。
再见他时,坐在他的喜宴上跟着大家一起站起来,跟他敬酒端杯,他古铜的皮肤嵌上冷峻成熟的五官,手掌宽大,能看清他手背和手臂的毛孔,散发着他是一个成年男性该有的气息。阿贵是我们同龄里第一个娶上媳妇的,我也分不清他脸上的笑是高兴还是得意,他分别与永胜、晓波还有我碰了酒杯,他杯子随碰撞酒水洒出,又顺势仰头引尽,一气呵成。招呼我们坐下,又像个胜利者般游动到下一桌。
要结束了,阿贵摸到我们这桌坐下。我说,阿贵,恭喜你新婚快乐。永胜起哄,早生贵子啊。阿贵的儿子可不就是正经八百的贵子,哈哈哈,晓波喝到状态了,接话过去,又笑了几声。阿贵向我们道谢,又顺理成章的问我们的近况。知道我们的“难处”后他反而劝我们跟着他干,此时我知道他已经在城里的和平街开了个饭店,生意很是红火,他那佝偻的娘逢人便夸他争气。阿贵,你这是什么话,是说我们兄弟仨都混的不如你么,晓波醉了。阿贵尬笑,我招呼永胜把晓波架去醒酒。见我端起水杯,阿贵说,你也该找个媳妇了,回头让你嫂子给你操心,来喝酒。他像一个掌控者,掌控酒局,也似乎像掌控了我的姻缘。
不多久,晓波和永胜回来了,醒酒后像一个归来的王。晓波刚落座就招呼阿贵,你的新媳妇呢,怎么不叫来让大家饱饱眼福。阿贵笑着,大老远对一个美艳的红装女子招手。我只看着是一团红云飘来,上面露出一个穿着低胸装的女人的脸。晓波眼都直了,盯着她的胸脯,还有永胜也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战术喝水。女人走的太快,这几步路太近,眼睛已经不敢明目张胆的欣赏了,阿贵端给她一杯酒,我才看清,她是一个丹凤眼,丰腴又风情的女人。她端着要敬酒,酒杯里的灯光也比不了她含情脉脉、暗藏秋波的双眸,晓波站起来,就立在她身边,高出她大半头,低头肆无忌惮的看到他想看的地方,阿贵已经醉了,他并不在意,他的新妇被打着哄灌了许多酒,不多会就站不稳,顺势也坐了下来,时间流逝,永生和晓波已经酒壮怂人胆对这女子上下其手了,她并不反抗。
有人在喊阿贵,他便“弃下”他的新妇趔趄的走去那边,永胜俩和那女子已经打的火热,俩人搀着这醉酒的女人就往屋里去,晓波招呼我,一块进去啊,我摆摆手。三人就趁着夜色融入了房间。阿贵回来了,寻他的新妇,我说应该是醉了回屋睡了,他并不找,又拉着我喝了两盅,哇--的转头开始吐酒。也是第一次见新郎醉酒。我想,老实人阿贵此刻像一个丧失主权的王,却以后仍要在自己的领土上作威作福。许久,永胜和晓波回来,我已与他们心照不宣了,内心觉得龌龊又激动人心。
酒席很快就散了,阿贵的新生活将要开始了。今晚之后,我们会像几年前一样,天各一方,新妇不会记得,阿贵不会记得,我也忘了。一些月朗星稀,鸦雀无言的夜晚,包容着这个大千世界的种种,天亮之后可以是梦,也可以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