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担上的老虎糖

    国人的生活总是和味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过得不好叫困苦，过得好的是甜蜜，这甜还不够，还得是比蜜甜。甜味如今太过寻常，处处可得。可在童年时，这人人喜欢和盼着的甜却是稀罕的紧，大抵来自过年时的水果糖和日常偷偷换来的老虎糖。

        老虎糖是我们乡下孩子的叫法，本名是麦芽糖，是游走乡里的货郎担上的主角。寻常上学时还好，就怕假期，一到假期平日就缺少油水的熊孩子就惦记着货郎担啥时候来。在商品短缺的年代，方圆十几二十里才有一个国营的供销社点站，加之交通不便，货郎成了一个极有诱惑力的名字。在乡人眼里货郎担简直是一座流动的商店，担子并不大，一根扁担，两个小筐，却挑着一个乡村的日常。纳鞋缝衣的针头线脑，姑娘们喜欢的头绳彩线、小发夹、小镜子，蛤蜊油，小孩子们的糖果、玻璃球，一层一层，琳琅满目……

当时货郎担奉行物物交换的原则，凉鞋以旧换新，一张牙膏皮换两只玻璃球，一堆鸡毛、鸭毛换一包盐，一双烂胶鞋换两个发夹、一团线，一缕长发换几块麦芽糖……货郎担兼具销售和回收职能。

        货郎进村临近时，都会把拨浪鼓打得很响，有的也用铁钎打铁条，我们村的货郎爷爷叫义生，他用的是一面锃亮的小铜锣。并不高声吆喝。但凡远远的听到“哐啷……哐啷……”或“铛……铛铛……”的声响，小伙伴们都会迅速中断正在玩着的游戏，跑回家去拿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小东西，然后跑到路边守候。而此时，即使是大中午，酣睡中的大姑娘们也都会爬起来，看有什么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个发夹、一根头绳、一束彩线，小到一枚针、一面镜子，虽然是小玩意，但也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货郎摆好担子，人们已经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的老太太、精明的小媳妇、羞羞答答的大姑娘，嘴馋而又喜欢热闹的孩子们都争着与货郎做交易。

        有的人早就有了自己要购买的目标，有的人则是在货郎的推荐下买到自己中意的东西。买到东西的人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徐徐退出包围圈。没有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人虽有些失望，但仍千叮万嘱货郎下次一定要带来。

当然，最让孩子们高兴的事是敲老虎糖，也就是麦芽糖。货郎很会做生意，总是先做完大人的生意，再做小孩子的生意。反正“小鬼们”是不会跑走的。

        货郎担中的一头都放着一个圆型托盘，里面盛放着香甜可口的麦芽糖。麦芽糖上有一层熟的糯米粉，所以才不会沾手。孩子们张大嘴眼巴巴瞅着货郎用铁钎和小锤子敲糖，记得一缕长发换3小块，一只鸡毛换5块，一只鸭毛换6块，一双烂胶鞋换10块……孩子们纷纷拿出自己珍藏多日的宝贝去换麦芽糖。在货郎敲糖时，周遭的孩子们起着哄“多一块，多一块……”。大方的货郎基本上都能满足孩子的要求，敲多一至两块糖，让孩子们的脸都带上笑意。在吃着麦芽糖时，心里打着小九九，计谋着收集下次换麦芽糖吃的杂物。我小时候为了换糖，也干过挤空家里新牙膏的糗事，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真是先甜后苦啊。

        几十年后的今天，商超遍地，各种味道随处可得。货郎担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时光里。老虎糖这种传统手工制作的麦芽糖，已在城市甚至乡村渐行渐远。值得庆幸的是我见证过它，并把它封存在记忆的深处，成为记忆中甜蜜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