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年代

你好吗，我不好

起初我只是内向。

我不过是因为害怕沟通、害怕相看两相厌，于是走路总绕着她们走；我不过是没有打招呼、没有与她们佯装亲密，我不过是不喜欢尴尬而已。于是接下来的三年，我每一天都痛苦万分。

记忆里的初中，是绿色的。学校里有很高很大的香樟，树叶遮下一片阴凉，与外头的阳光隔离开来。偶尔阳光倾斜，亮的间距渐短，也不会照到我的眼睛。偶尔我的目光所到之处长久停留在它的身上，因为我觉得其他没有什么好关心的。这样就使我满足。

我发现，能成为朋友，能互相吸引的，丝毫不需犹豫，必定是有地方相似的人。而自从认识了陈龙华，才明白，那些相似到几乎是对方的影子的人，大概只有渐行渐离的份儿。

小时候，我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爱做那个倾听者。而当大家都沉默后，我再做那个气氛调动者。很奇怪吧？

认识陈文华是因为一件让我很尴尬的事情。小学时，情窦初开的我喜欢上了我的前桌，那个经常喜欢转过头来看我、和我讲话的男生。那个男生自小就懂怎么让女孩开心，那个满是“母老虎”的小小时代，他是对我们这群想吸引男生注意的小女生最包容的人了。那时我外表活泼，也喜欢追着男生打架。有一次，我抬手想打他时，他握住了我的手。那时候，心里像开了一场烟花晚会。

我自认为是他的好朋友，而当他说着自己的生日要邀请哪位同学来，唯独不说我的名字时，我忍着的笑意稍微有些垮台。那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酸涩。他生日的第二天，那天好玩的事情迅速变成课余的谈资。直到过去一段时间，和朋友的聊天才知道，他在他生日当天才想起了我。而他正式向我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一句疑问句：“你怎么不跟我说呀？”

所有人都没谈起我的缺席，这证明了我在他生活里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多余的角色。

我情绪晦涩的那一刻，想起的是和我一样被他忽略掉的男孩子，他就是陈文华。陈文华个子很高，常年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与卫生角作伴。他是一个从骨子里文静的人。若说我的安静是被迫的，那么他更像是天生的。但他却怀着安静沉稳的性格，渴望成为受人欢迎的人，是不是有点别扭呢？

所以我说他像我。

陈文华也被人忽略了，忽略程度比我更重。我猜只有我一个人想到他也没有被邀请，但这想法是因为我很早就注意到他，还是为了自我安慰有人比我更惨呢？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校园里的香樟开得更盛了，它似乎要把它这一生的绿都盛放在这个夏天。走进学校那一刹那，已经被余荫包裹，凉爽的风不时吹来。我眯着眼，不经意地转头，看见了陈文华，他似乎被叫去给草坪拔草。曾经我们班里的一群男生都在那儿。那儿没有被余荫盖住。

前桌男生看见我，站起来冲我挥手。周围爆发起一阵嘘声，他羞涩地点了点头。陈文华也抬起了头，只不过他没有加入起哄的队伍，让我有些意外。

陈文华今天穿的很好看。黑色的外套像超人的斗篷一样，迎着风会飞起来。他眼睛垂下来，看着草地，手却没有动作。这时候我们初中了。唯一两次，这是引起我内心低颤的两次，即使和李文华没有说话，但我觉得，我们的灵魂已经认识了几十年了。

其中一张分班表上，颤颤巍巍地写着我的名字，旁边就是他。那一刹那，我分不清是我精神恍惚了，还是我真的惊的要摔倒。

内心的喜悦让我感到慌张。初中生的烙印真正打在我身上，我的青春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