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教研员老师聊课题
惟愿与您如影随行
——与教研员老师聊课题兼及南师大学习体会
曲文弘/济南市教育教学研究院资源建设部
有信仰者就其信仰而言，是固不可彻的。他走自己的路，不畏难，无所惧，百折不回，坚忍不拔，纵然愁苦穷绝，也欣然忍受。
——[意]弗朗切斯科.圭恰迪尼
南京师范大学随园校区
月末月初，南京七日，氤氲在梅雨季的潮湿闷热中，少了徜徉南师大随园老校区的勃勃兴致，多数时间不是在开着冷气的教室里听讲，便是猫在房间里开着空调胡思乱想。但或许少了某种助溶剂，颇具历史感的金陵石头城，角度各异的一干专家教授们的讲座报告，都没有在当时催生出头脑中源源喷涌的如泉思绪，以往学习中经常被触动而生成的难以自抑的思考，也颇有些如停喷了的趵突泉一般，很是有些捉摸不定，把握不住。
所以归来后的学习体会，迟迟下不了笔。
也许还需要新的契机。“在合适的时间办某些事情，是相当容易成功的——实际上，它们几乎可以自己成事。”十六世纪意大利历史学家、政治家圭恰迪尼如是说。
做更好的自己
契机来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迟。
返济后的7月11-13日，似乎是一种巧合——三天时间里，连续与几位本院同事聊及课题相关的一些事情。交流过程中互相启发，忽然便想到了南京市玄武区教育科学研究所杨向红所长的介绍，想到了她从一篇文章的修改谈起的激发学校、教师课程意识与改革实践的“服务策略”，想到了她在谈及处理科研人员与教研人员关系问题时介绍的“为教研员主动提供课题研究所需服务”的主张和行动——与我们三位教研员老师的交流似乎暗合了杨所为科研所作的定位，由此忽然便生发了一些小满足，似乎隐约间找到了一种方向，有了一点点的成就感。如圭恰迪尼所言：“世事悠悠多变，机缘巧合势所不免。时光漫漫，坚守不移的人，好运总有可能突如其来。只因信仰是坚守之母，所以可以归结为是信仰成就了大业。”
初中物理王老师的课题是省级规划课题，属于2015年度立项的最后一批省“十二五”规划课题。王老师带领他强有力的团队，在《做适合每一个孩子的物理课程——初中物理课程整合的研究》总课题框架下，以核心总课题组带领下的区县教研员或学校骨干教师各自申报子课题的方式，进行了富有成效的研究探索。目前我所能给的建议是——
一是尽快结题。作为一项2015年度课题，现在研究应该已经进入到尾声——教研工作循环往复永无止境，但一项课题所针对的问题是具体的，研究一定是有周期的，而且这周期不宜过长。建议课题组本次中期研讨活动应以“还需要再做些什么才能保证近期内尽快结题”为主题思考和讨论。
二是梳理并明确最终成果的框架。应当考虑到，总课题是聚焦于初中物理课程整合问题的，初步思考的话，“课程整合”可以区分为课程整合的目标、课程整合的具体内容（框架）方法原则等、课程整合的实施（教学）、课程整合效果的评价（评价相关任务已经体现在市中区教研员郑瑜老师所带领的子课题研究中）以及初中物理课程整合对教师素养的新要求等等几个方面——严格意义上，这应该就是总课题最终研究报告所要回答的主要内容，是本课题研究成果的核心、主干。设若不明确回答这些问题，而最终仅仅只是依靠现有各子课题的研究成果或报告“组合”（这毕竟是我们许多课题设计与研究的流行思路），那就很难算是“完成了”研究任务。
三是做好总结概括，实现由经验到成果的提升。建议课题组不再进一步补充、安排子课题的研究（除非整体需要），抓紧聚拢核心成员，开始对现有子课题研究成果加以细致分析、分解，以前述框架为本，对各子课题研究所获得的一些观点、原则、经验做法等在拆解基础上做全新的组合（概括）、提升，以使个别经验上升到基本认识层面，进而挖掘、分析相应的理论依据，实现总课题研究成果的升华。
在研究预设周期内按时完成各项研究任务，而不是让研究从属于甚至淹没到琐碎而无止境的日常工作中，这是我们教研员老师需要特别注意的一点。“显然，人人都想十全十美；即使是白玉微瑕，一点点缺陷，人们也不想要。但是要做到这样，却非常之难。所以，花费太多时间对事物精打细磨，是错误的做法；时光耗在如何使事物完完全全地称心如意上面，机会就会跑掉。”（圭恰迪尼）
初中历史段老师的课题是《部编初中历史教材辅文栏目运用研究》，是一项新立项的济南市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2019年度重点课题，段老师咨询的是课题开题论证活动等事宜。
南京市鼓楼区教师发展中心曹茂昌主任认为，“教学研究和教育科研常常是不在同一平面上的两条曲线。言其不在同一平面，是因为教学研究和教育科研之间缺乏必要的关联，俗称为‘两张皮’；言其是曲线，是因为教学研究、教育科研自身存在严重缺陷。”“教学研究普遍存在三大弊端，一是形式主义的公开课教学，二是个人主义的控制式评价，三是没有内在逻辑关系的碎片化活动。”而“教育科研常常出现伪科研现象，或研究范围过于笼统，缺乏确切的含义，研究无从下手；或研究对象过于宽泛，抓不住中心，研究无法深入；或研究内容缺乏问题意识，关怀的是虚问题、伪问题。”
段老师的课题在教研员最（应）关心的教材使用这一教研重点问题上，努力组织优秀教师采取科学研究的方法与程序开展的研究，既是对“教研”“科研”各自“曲线”的矫正，也是实现“教研”“科研”二者同台的尝试。我对其具体问题的建议是——
首先，鉴于2019年度课题立项评审完成之后已近五月，对中小学教师来说，随之而来的高考、中考以及毕业季、期末总结等等，因此我们在发布课题立项通知书的时候，特意删除了惯常的“请接立项通知书后三个月内组织开题论证”的要求，开题论证活动截止时间放宽到开学后的9月中下旬。大家完全可以不必仓促组织开题，建议课题组利用暑期做好更广泛地查找资料、更深入地探讨可行性方案等工作。
其次，段老师课题组所研究的是初中历史教材中“辅文”栏目的运用，从课前课后“相关史事”“材料研读”“课后活动”“知识拓展”“人物扫描”“问题思考”六个栏目中选定了前四项，分别设为子课题组织研究。这是一种常见的子课题设计以及课题组成员分工策略。但这样模式的分工容易导致一个问题——即最终总课题研究报告最终变成为N个子课题成果的简单捏合，在总课题层次上需要面对和解答的一般性、基础性问题，很难直接在子课题研究层面找到现成答案。所以建议段老师课题组在原有子课题分工基础上，增加一个维度的分工，将现状调查、资料检索与文献综述、“辅文”运用的基本策略、“辅文”运用对教师及其教学设计与实施的要求等等问题的回答分配至课题组有关成员处——相当于每一位课题组成员身兼二职——特定辅文栏目运用的研究者和辅文运用研究特定环节的责任人，以此可避免最终只有四个辅文栏目运用的技巧，而缺少整体意义上辅文栏目运用基本原则、策略的现象。
最后，在以前，我们不是多么重视成果，教研员带领老师们做一项课题，也多是强调“给大家一个机会”，强调的是在研究的思路下与骨干教师一起更深入、更有目的地钻研教学业务——“过程”的意义和价值往往大过最终的“成果”，强调的研究过程中的教师的成长。但现在，仅仅就课题研究的追求而言，对最终成果的追求已是愈来愈著。本课题组各位老师，在具体辅文栏目分工研究中，不是特别容易在过程中出成果，但如果从文献综述、现状调查、个案（课例）分析、教师素质（策略）要求等角度面对这一研究，那基本就可以是一项任务对应至少一项成果了——对老师的要求或许更高，但实际产出的成果可能更多、更有价值。这的确是一项有难度的研究，但“在你一头扎进一项新的事务之前，一定要非常小心，因为一旦卷入，你就必须继续。”（圭恰迪尼）
小学音乐云老师暂时还没有承担立项课题的研究任务。与云老师的交流始自她关于自己对小学歌唱教学现状的思考以及今后初步的一些打算。和我这样一个五音不全的人谈音乐教学，我也只有从方法角度给些旁观者的建议了。
其一，仅从小学音乐教育的起点而言，似乎有器乐入门与声乐入门两种路径，印象中，市中区小学音乐教研员盛青老师曾经做过一项课题，探讨的就是对国外由器乐入手开始音乐启蒙教育的经验，并将之与国内小学普遍比较重视声乐教育的做法进行了比较。我不是行内人，但建议云老师如果要进行小学歌唱教学角度的研究的话，似乎应该考虑到此二者之间的一些比较研究成果。毕竟，在课题设计的起始阶段选择好研究定位，这是决定一项课题的价值的最重要的事。“一定要记住：一个研究永远好不过它的设计。研究设计所带来的问题，是致命的。”（乔晓春《中国社会科学离科学还有多远？》）
其二，音乐教育在当前教育改革与发展中已经逐渐与体育一道，被抬高到了很高的地位上。当下开展小学音乐教育研究，一定不能忽略这一大势。南京师大张乐天教授在《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教育发展的政策指引》报告中指出，“社会是一种政策性存在”，教育同样也是“一种政策性存在”。社会或教育的不同，“本质上是制度与政策的不同”。所以我们任何时候开展任何层面的教育教学研究，都不可能离开特定的教育政策背景。具体到音乐（艺术）教育的角度，这些年来国家层面发出的声音可是不少——《教育部关于进一步加强中小学艺术教育的意见》（教体艺[2008]8号）、《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开展京剧进中小学课堂试点工作的通知》（体艺厅〔2008〕2号）、《教育部关于推进学校艺术教育发展的若干意见》（教体艺[2014]1号）、《中小学生艺术素质测评办法》（2015）、《中小学校艺术教育工作自评办法》（2015）、《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全面加强和改进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国办发〔2015〕71号）、《关于切实加强新时代高等学校美育工作的意见》（2019）……我不敢确切地说“艺术教育的春天”已经来临，但高度重视艺术教育的意识，至少在高层已经逐步形成。即便是在小学阶段，开展音乐教育的相关研究，一定要关注这些政策大势所蕴含的可能。
其三，音乐教育有其自身特殊性，各种相关文献资料很是丰富。2017年曾经参加天桥区少年宫一项《校外教育激发并维持少年儿童艺术学习兴趣的策略研究》市级课题的开题论证活动，当时在知网上随手检索了一番，感觉至少有铃木音乐教学法、奥尔夫音乐教学法、柯达伊教学方法、戈登音乐教学理论等诸多流派的观点值得关注——即便只是想研究一下最简单的“歌唱教学”，建议也不要忽略从这些音乐教学理论流派中汲取营养——让自己最朴实的“想法”“做法”有所依靠，这也可算是研究与工作的不同，是最终成果与一般经验的区别，建议关注。
其四，在翻阅天桥区少年宫课题前期资料的时候，我发现老师们日常积累的各种资料中，尤其是在他们所总结的各自的艺术教育经验中，包含了很多有价值的信息——比如王霞老师的“运用艺术作品本身的感染力增加学习的吸引力，将思维、注意力充分调动起来，从而形成一种最佳学习状态，产生喜悦及满足感，而乐意继续学习”，张颖老师的“在教学安排上坚持循序渐进原则，使学生觉得只要稍加努力就会获得成功，从而在不断获得成功的喜悦中变得更加努力”和“你所讲解的必须能够被理解，不仅要简单，更要符合小朋友的逻辑”，还有徐钟老师的“值得注意的是，在教青少年学习萨克斯时，示范演奏次数不宜过多，否则就会造成定式思维，以至教师不示范就不能独立演奏，这样就抹杀了儿童的想象力和创新思维的发展”，以及杨嬛老师开发出的举重比赛练习保持气息等等，这些日常点滴经验，凝聚了老师们长期教学实践中集聚而成的心得，虽然稍显零碎，但距离真正意义上的“成果”已然不远。这是必须要引起课题研究组织者高度关注的，不容忽视。其实对我们教研员组织开展的课题研究来说，最不缺少的就是这些散见于教师们日常工作以及交流中的珍珠，我们要做的，或者说我们更该做的，其实不过是寻找到一条线，将教师手中的珍珠串联起来而已。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王建军教授说，“研究的基本功能是结构化：一线教师除了要结构化客观的教育世界，还得结构化自身经验，并经由自身经验的结构优化改造教育世界。”在此意义上，其实教研员做课题是最简单不过的事了。
原南京市教科所所长刘永和先生认为，“研究才是真学习——学生需要研究性学习，教师尤其需要研究性学习。”在他主政教科所时期，南京市推出的教师个人课题的设计与管理经验曾经面向全国推广。但比较而言，我更赞叹他的却是另外两点——
一是从题目表述的逐字修改开始“教”老师们做课题。仔细斟酌《运用音乐游戏来优化幼儿一日生活过渡环节的研究》与《幼儿一日生活“音乐游戏过渡”的实践研究》、《幼儿园中班音乐歌唱教学有效性活动研究》与《幼儿园中班歌唱教学互动策略的研究》、《创设歌曲情境提高中班幼儿歌唱教学活动的有效性》与《幼儿歌唱“情境教学”方式创新的研究》、《小班歌唱教学活动中游戏有效渗入的研究》与《小班歌唱教学活动“游戏化”的行动研究》等几组课题的名称表述，有心的老师自然可以从中触碰到接近“教育科研”的第一步。
二是刘所长为便于老师们申报、承担课题所提供的一干“神器”如《课题设计论证“填写提纲”》等，这算是把“服务”真正做到老师们身边了，细致周到，值得我们认真学习。毕竟，“教育研究不是教师的固有专业职责。但研究越来越成为打开教师个人和学校集体发展空间的必需。”（王建军）
总结反思，借南师大培训之启发，受王老师、段老师、云老师之激励，斟酌四个有关教科研（课题）工作的锦囊，以与诸君分享：
（一）基于实践（工作），但研究不等于实践（工作），尤其是在最终的成果呈现中，经常出现的情况是“拿得出活动”“聊得来经验”但就是“整不出观点”，更遑论成体系的成果了。高度重视经验提升与成果的表达，这是锦囊之一。
金生鈜教授在《教育研究的逻辑》中曾说：“教育研究是以言行事，即研究者在研究过程中是言说者，而不是实践者。他的研究提出的任何主张都是以言辞（写作也是一种言辞，就如演讲一样）为表现的，但不是以实践结果为表现的。”
冯友兰也说过，无论哲学科学，皆系写出或说出之道理，皆必以严格的理智态度表现出研究的特性，研究不是叙述经验，而在成立道理。
（二）从教研工作自身定位来说，只有站得高，才能望得远。但现实却经常出现，身为教研员，即便只是在本学科领域，也经常出现站位不如教师高，眼界不若教师高，流于经验落于俗套的往往不在少数——成果的创新性大约是很难提得起的了。关注大局，至少在本学科领域有所突破，这是锦囊之二。
山东师范大学潘庆玉教授在参加一项省级课题的开题论证活动时曾感叹， “大家都在说大家都在说的话。我们应该至少要有几句话是体现出自己的深层次思考的吧！”
（三）整体而言，教研员角度的课题，经常出现设计上的不到位，具体表现在科学方法选用的适切性、研究过程的规范性、研究成果的概括性等方面。尤其经常出现的一类情况是，教研员自身对于课题研究缺乏通盘考虑，习惯于将任务简单切块分解到下属各层级教师身上——子课题经常做得很有料，总课题组却经常总结提升不到位。高度重视科学的研究设计，这是锦囊之三。
如乔晓春教授所言，“若研究设计有问题，到了研究结束……以后，才发现问题，错误将无法补救。即使你用再高的技术手段，也很难弥补研究设计所带来的失误。”
（四）具体在研究方法层面，南师大朱雪梅老师强调说，“掌握大数据的人可以像上帝一样俯瞰整个世界！”说“大数据时代，教育、评价、管理的边界已经模糊，教育已经从‘用经验说话’转向‘用数据决策，用数据管理，用数据创新’。”
这话放在整个时代背景下或许没错。但具体到教育教学研究领域则需要辩证地听。教育教学研究的方法本身没有好坏优劣，不能简单说以大数据为基础的量化研究就是科学的，以经验叙事为主的定性研究就是不科学的。
教研员做研究，优势究竟体现在哪里？我个人感觉，至少在比一般教师更丰富的现实经验和比一般教师更广阔的数据来源两方面是都体现出了相当优势的，不可做非此即彼的选择，还需要根据学科以及自身特点来斟酌选用。在科学方法的选用上，适合的才是最好的，这是锦囊之四。
“不管是聪明人还是傻子，最后都抗拒不了必然。没有一句话比下面这句谚语表述得更好了：愿意的人，命运领着走；不愿意的人，命运拖着走。”圭恰迪尼如是说。他还说，“做事时记住这条格言：只是做了一个开头，或是指出一个方向，提供一个动力，是不够的；我们应该穷追到底，不到结束决不松劲。做事时盯得这么紧，保管你事半功倍。反其道而行的人，通常在事情刚刚开始，还没碰上多少困难时，就假设它已经做完了。”
杨向红所长在介绍组织、引导教师开展课程相关的改革实践的时候曾说过，“教师无论从课程的实施还是领导角度看，与行政管理者或教研员最大的区别在于教师理解和实施的课程直接面向学生！”作为区域教科研管理与指导的从业人员，我在教育科研方面的最大优势（区别）应该就在于我所理解和实施的教育科研活动，是可以直接面向一线教师，或者教研员的。
“我们害怕自己，担心我们不能承担这种责任，而这种责任可能使我们重新得到天真的快乐。假如有一个‘难以和解的敌手’在摧毁着人，这个敌手就是人自己。我们在自己身上敏锐地感觉到这股黑暗势力。”（莫里斯《开放的自我》）我将努力克服自己身上“这股黑暗势力”，在以科研思路方法如影随形陪伴教研改革发展之路上“不松劲”，努力“穷追到底”，以实现我们共同的“事半功倍”。
我们的假面具撕掉了。
我们不负责任的防线攻破了。
我们必须重返创造人的生涯。
莫里斯如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