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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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语言总是很不中听，从小学到大学，从毕业到工作，从结婚到生子，他似乎从没有褒奖过我，或许有，也不是十分热烈的，我已忘记了。

我已习惯了他那种冷硬的语言，每当他以长辈教育小孩子的语气对我说你这样不对，那样不好时，我开始选择沉默，尽管我早已成年，并成家立业。

然而我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轻视。一天晚上，他对我说：“你明天上班时，把钥匙留下，我吃过早饭去你家小园里把草锄一下。”我住的房子前面有一个大约二十几平米的小园子，里面植了些菜蔬。蔬菜长势不怎么好，蒿草却越长越茂盛。

“我下班时自己弄吧！”我冷冷地说。

“还是我去吧，你弄不明白！”他仍坚持着。

“这么点儿小事，有什么弄不明白？”我的语气很冷了，我很难接受他那小看人的语气。

他可能没有觉察到，依然故我地坚持着：“我去，你弄不好！”

我不再说话，假装去翻书，给了他一个背影。他以为我的沉默代表了默许，莫不做声的出去了。我一面翻着书，心里别着劲儿：偏要做好给你看！

第二日上班，我没有把钥匙留下，中午回家没有休息，顶着太阳，锄光了园里的蒿草。我一面擦汗，一面得意着，准备向他炫耀我的胜利，看他还怎么说。

晚上下班的时候，他果然来了，脸上带了些愠色，进门就指责我：“怎么没把钥匙留下？”

“草已经锄完了！”我冷冷地说，似乎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

“锄完了？”他有些不信，瞪着我。

“锄完了。”我没有看他，突然感觉心虚，像是犯了什么错。

他向小园走去，要看个究竟。我注意到，他的脚步比往常慢了些，并且不似平日那样有力。我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这样对他。他要强了一辈子，这次要输了。

事实摆在了面前，我看见他的表情有些僵，嘴唇动了动，半天才说：“真的锄完了，还挺干净。”

我听出他的语气很无奈，没有接他的话，心里却放松了些。

“什么时候锄的？”他转过来问我。

“中午。”我不敢看他的眼睛，觉得有些对他不住。

“那么热，要晒坏的。”

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关切的话，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回了。”他说完抬腿就走，那么干脆。

我突然想留他坐会儿，却没有勇气，隔着窗子看着他渐远渐小的身影，一霎那，我理解了他，理解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