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出游（散）

？/西门豹

  内乡。方山的山腰处那个古老的牌坊上是四个鎏金大字“方山公园”，它们的大，站在下面须仰视高现，好像入了这个门，就进了另界。初来的人，都会情不自禁为它的巍峨在跟前怔一怔才举步前行。

  牌坊前是一个简易的停车场，停车场不大，却巧妙回环地划出许多车位，车位前后绿化树和花植相得益彰，互不妨碍。什么车开到这里都会自觉拐进来停好，徒步上山。和停车场夹路相望的是一方硕大的广告墙，上面写着“我们一起去混帐”，我曾习惯性流视惊讶于这行广告的“混账”用语，揣度它的创意，后豁然发现是“混帐”二字，但它的“痞意”还是先行占据了心头，这也可能是文化开放中的瑕疵见此一斑。

  总之，无论是谁到此都会有种“男生止步”的意识，自觉下车，徒步。

  山不高，不陡，不大，无论男女老少上去都不困难，无论天晴小雨都有人上去，上山有两条路，一条宽阔的水泥路，一条操近的拾阶小道。大道总体环绕小道而上，如同画错了一条直线，再左右折划涂去，然而坡度降低至少有十五度，是迎难而上还是顺易而上在各自的选择。

  我常走小道。

  正是深秋，路边落下无数棕红的橡子，低头信手而拈，一个女人从身边擦身而过。

  女人一个人，衣着干练、干净。她走的不慌不忙，一个人，我猜猜这是一个内心空敞的女人，近乎优雅的女人，在这个事世繁忙的生活里，给自己安排一段时间和空闲，来此静一静，誊空思绪和心情，还原一下自我，热爱自己然后热爱生活。在这个世面上有多少人因实现不了理想而放弃或丢掉追求，寻求轻松和快乐在生活着平凡。

  我也不是这里的人，身在异乡，打打拼拼，也时常回头看看自己奔赴理想的脚印，也并不是一条直线，弯弯曲曲得厉害，于是，我深解眼前这个女人一个人的出游，或许，是该这样善待自己，走出生活，脱离生活，找出自己的空间，即使找不到人间清醒，也不能浑浑噩噩人间凑数。

  我也正是这样一个人的出游。

  人生走完几大步骤，大家都有一种共同的感觉，那就是“时间过的好快”。盼望长大、渴望爱情、企望家庭、寄望孩子，忽然一时清醒，我们半生在做些什么，为了挣更多的钱？为了找个理想的伴侣？为有个好住处、为有个闺女和儿子、然后满心希望他们长大，再成婚，再成业，再生育？我们的一生不完毕还剩多少余下的时光！

  一个人应该有属于自己的时光。

  像我，像眼前的女人。人总是喜欢想象和理解，一个人的出游肯定不是一个人的寻欢作乐。

  快到山顶时，有一个八角亭，八角亭的八个面都有一张长凳，我手里攥着一把橡子，仰望时看到刚才那个女人，坐在八角亭的一边长凳上休息，她平视望着眼前的树林很沉静，我相信她的内心一定不会像眼前的她一样安静，她越安静她内心越填充着更多的东西，这更证实了我的猜想，一个人的出游是想来这里放下生活，找回自己，享受自由。然而我们是无法真正放下自己的，像眼前的女人。

  有许多一个人的出游。我想起前一段时，生意挫败、感情覆灭，一个人在318川藏线上，是多么的孤独和充实，自由和放飞，第一次感受到做了生活的角，那里有许许多多一个人的出游，他们热爱生活，热爱自己。

  我们来到世上本是一个人，越走我们的行李越多，父母、爱人、孩子、事业，我们本来在创造生活，却因为创造不够完美而被创造无休无止地拖进去，失去自我，失去生活的本意。

  接近山顶时有一段平缓而颇有诗意的小路，回环掩没，路阶含着黑石，时宽时窄，应势而成，边旁的灌木低矮，一望之去，小城尽收眼底，层层叠叠的楼阁和交互的道路，游虫密蚁，心胸和视界一下子容纳了所有，把自己完全脱离了出来，俨然又成了生活的角。

  我理解了刚才的那个女人。

  登上山顶，有处寺院，寺院的住持一副神清气爽的面相，一身灰色长袍，我们谈了很久。我在院里烧了三柱香，住持给我讲解点香的规范举止，双手合扣，拇指抵额，夹香祈愿所想。我想应该有道理，额心深处不正是人脑的松果体，传说它是人类退化的第三只眼，正是通往深层和高层意识、启发灵性的门路。

  临走时，住持十分高兴地把我送到门外依依不舍，并送我一本”金刚经”。

  兀自去了三层楼的“极目阁”，刚才那个女人也恰在这里。     

  我们静静地看着远方，远方真远，连绵起伏的山峦，山峦夹含着冲击的田亩,山峦的边沿零零星星的房舍，那里有无数有意义地生活着的人们，我也正是刚从那样的生活走出来。

  这个女人，也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