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帘一灯影成双（上）

001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大庆四年，新军攻陷王城栎京，庆帝自刎，庆朝覆灭。新君登基，开国西秦，史称秦元帝。

“父皇，不要扔下梨儿……”陌梨在梦中呓语。火光通天的王城栎京，那一夜化作人间炼狱。陌梨在宫殿的走道里四处奔跑，殿外的杀喊声不绝……

“你醒了？”陌廷询问直冒冷汗的陌梨。

“王兄？”陌梨惊讶，“这里是何处？父皇和母后呢？”

“梨儿，庆朝已经覆灭了，父皇和母后都以身殉国。现只留你我二人苟存于世，呵……”陌廷讽刺地笑，他从从前的大庆储君沦为人人喊杀的前朝余孽。

“梨儿，想为父皇和母后报仇么？”

“此仇，必报。”陌梨语气坚定。

此后三年，陌梨与王兄在关外谋商。从受尽凌辱的商贩，到富甲一方的商贾，陌梨的心性早已磨成磐石。

而今，她终可回到栎京。

几月前，陌廷在栎京城北购置了房地，并嘱咐陌梨行事需低调，在三月内掌握城北的军防、民生以及盐铁。

陌梨看着眼前的王宫，轻蔑一笑，她要用西秦人的血，祭奠大庆。

“小姐，今天便入住城北府邸吗？”小伶问。

“不，今晚我要住明月楼。”

“明月楼？小姐，那可是达官贵人和京城公子哥的去处啊，您去不太好吧？”小伶担心地说。

“不去那些风花雪月之所，怎么结识朝廷权贵？”说罢，便向明月楼走去。

不料走到明月楼前却被门侍拦住了：“小姐，您不能进去。”

“为何？”陌梨不怒而笑。

门侍脑门直冒冷汗，心想：谁家的小姐会来明月楼？怕是来砸招牌的。便说：“这是达官贵人谈公的地方，小姐不得擅入。”

“哦？是么？”陌梨挑挑眉。小伶连忙把手中的银两递给那门侍，并说：“别不识好歹。”

明月楼的装潢果然好气派。陌梨环顾四周，美女如云，官人们醉生梦死，好一个温柔乡啊。

一个雅致的小阁楼吸引了陌梨的注意，纱帘重影，觥斛交错。她并不能看清阁楼中人，但直觉告诉陌梨，里人必不寻常。

下一刻，门帘被揭开，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做了个手势，歌舞骤停。

“公子有何吩咐？”来人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人探身出来，身披白裘，手执罗扇，眼神轻蔑。

“今晚的西厢房我要了。还有，不许有任何声音影响本公子。”

里间的美女皆退了出去。

陌梨往回走，心想：西厢房？此人让明月楼的人言听计从，必是朝廷贵胄。哼，西秦贵公子？他日，我必定让你们血祭父皇！

002犹记雪中煮茶，折枝寒梅

是日，大雪初融，冰融成水沿屋檐滴落，连绵不绝。

陌梨穿过后花庭，便见西厢房房门大敞。想起昨夜那张狂的西秦贵公子，陌梨不由得向西厢房走去。

踏进房门，并不见人影。陌梨正疑惑，却发现地上有些许血迹，一直蔓延至床边。

陌梨走过去，俯身。果然，那人在床底。陌梨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救他。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外头一个侍仆问道：“公子，您醒了吗？”

陌梨一惊，要是有人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她便是跳入黄河也说不清啊。

无奈陌梨只好学着青楼女子的腔调，妩媚地说：“我和公子正忙着呢。”

那人听见，说了句：“小的打扰了。”

当陌梨打算再次离开时，裙角却被人拽住。落尘气息微弱：“救我……”

陌梨沉思，若救了此人，说不定能离计划更进一步。于是她把落尘从床底拉了出来，扶他躺在床上。

这时，陌梨才发现落尘的腹部中剑，她连忙把衣袖的布料撕开，为落尘包扎伤口。

可落尘还是疼得直发抖，陌梨喊来小伶，让她去药铺抓药。

吃过药后，落尘的伤情稳定下来了。陌梨留下字条，便离开了西厢房。

回房用膳后，一支冷箭忽然向陌梨逼来。陌梨侧身一闪，冷箭便落在了床檐。

陌梨取下那支箭，展开信纸：为何救那人？

陌梨暗想：难道那人竟是王兄所杀？过早采取行动，会容易暴露的。

于是陌梨坐到案前，研墨，执笔：

吾兄，梨儿观此人身份高贵，必能助吾等复仇。

窗外，一只黑鹰盘旋，随后消失在黑沉的深夜中。

次日清晨。

陌梨来到西厢房。那人却早已在床上静坐。陌梨微微行礼：“见过公子。”

“昨日，是你救了本公子？”落尘挑眉。

“小女子不敢当。”说罢，陌梨便走向茶桌。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名唤陌梨。”陌梨应着，自然地沏上了一壶热茶。

“莫离，莫要分离？”

“公子说笑了。陌，是前朝遗姓，而我出生时院里的梨花开了，便有了这名字。”

“来人。”落尘手中执扇，语气丝毫没有被病情所影响。

“在。”

“赏这位姑娘黄金百两。”

“公子这是何意？”

“嫌少？”落尘眼神轻蔑。

“女子不才，世代从商，早已视钱财为身外物。公子的好意，陌梨心领了。”陌梨流眸一转，举了举手中的茶杯，“不如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