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的号码

一

午夜十二点，一个破旧的小区楼下，红蓝交错的警灯像是被播快的指针，交错闪烁着驱赶本属于这个夜晚的漆黑，有几片落叶在秋风中缓缓落到的白色的警车车顶，随后又被风卷到了拉起的隔离带以外，泛着微光的楼道口略显破烂，有两个人影一闪而过，迅速的上了楼梯。

二楼一套灯光晕暗的房子内，一个尸体面无表情地躺在黄白相间的地板上，鲜血从他尚未失去温度的尸体中缓慢流出，在地上摊成了不同的图案。

刚刚上楼的两个男子连手套都没来得及套上，便直接蹲到了尸体旁边去。

“血都还都没流干，早个半个小时直接就可以把他逮了。”说话的是上北区刑侦大队的刑警尚强。

“向队，凶手肯定还没有逃远，要不要叫局里调多些警力，在附近仔细搜罗搜罗。”他看了看同样蹲在旁边的大队长向阳，心里有些纠结的说着。

相比呢喃着的尚强，向阳晒满丝丝灯光的脸上却显得尤为淡定，似乎面前的这场死亡并不出乎他的意料。

他习惯性的把手收到了左手边的口袋了，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包香烟，沉默了半晌，突然眼神里泛起了一丝光，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的，他问了一句。

“死者的手机呐？”

“手机？向队你的意思是跟那个案件有关？”那句不会吧随着那张转过来的坚定的脸而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死亡的手机呐？拿过来。”尚强转而问早他们之前来到现场的几个民警，开始把一直都拿在手里的白手套戴了上来。

接了过手机以后，尚强直接就按亮了屏幕。

“没有密码，”他一边抬头看了看站在旁边的向阳，一边在手机上打开了通讯记录，匆匆扫过一眼就把手机凑到了向阳面前。

“向队，你看，没有拨出的号码，打进来的倒是有一个陌生电话。”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向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吞吞吐吐的说出了心里的那句话。

“向队啊，这跟之前的那个案子，应该扯不上多大关系吧。”

向阳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那具冰冻的尸体，没有搭理旁边一脸疑惑的尚强，脸上平静，两只眼睛却怔怔的发光，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似的，他把手上一直拿着的手套挥给了尚强，两个人一早一后的下了楼。

前脚才刚刚踏下院子，向阳便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早已被摸得皱巴巴的烟，迎着午夜凉飕飕的秋风，咔咔咔的按着手中的火机，连续几次以后才把咬在嘴里的那根香烟点燃了半边，然后就是狠狠的猛抽了几口，直到整个烟头都在夜色中烧得火红火红得，才深深的呼出了一口长长的烟雾。

“强子，知道这死者谁吗？”向阳朝着旁边的尚强，一边说着一边任由那些烟雾从嘴边四处溢出。

“谁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询问，尚强整个人更加疑惑了。

“等着吧，很快就有人会告诉你了。”向阳又是猛吸了几口，说出来的话就像刚刚呼出的烟雾一样，熏得旁边的尚强更是懵懵的，他把手中的烟头随手一弹，在风中闪出了一条火星四散的弧线，继而钻到了车子里面。

二

夜色下，披着橘黄的街灯，一辆白色的警车朝着警局的方向疾驰着。

车子里的向阳眯着眼，头斜斜的往后靠着座枕上，听着车里缓慢放着的轻音乐，一副享受深夜秋色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刚刚离开一个凶杀现场的样子。

直到尚强的手机响了起来，这种气氛才被一下子打破。

“向队，局长的电话，估计是问问现场情况。”

“接吧。”向阳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张局，你好。”

“好什么好，你们跑哪里去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们刚刚去看了一个凶杀现场，现在正往局里赶。”

“赶赶赶，赶个屁，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瞧那么几眼就完事了吗，这案子大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张局，我们一回来马上到你哪里给你汇报下情况。”尚强转着方向盘，面对着电话那头越来越大的声音，有些无奈而又小心翼翼的回答着。

“汇报汇报，还汇个毛报，我就在现场，你们还不知道死的是谁吗？”

尚强像是一下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口巴巴的竟是一下子答不上话。

“死者是退休的前市公安局局长吕志远，怎么搞的你们，这么大的信息你们都没摸清楚，向队没跟你在一起吗，见过那么多次了他没认出来吗？”

“不说了，那都别去了，在局里等我。”

挂了电话，尚强的脸上尴尬得有些挂不住，他看了看坐在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向阳，终于明白刚才他说的那些话。

“向队啊，你这是在坑我啊，这么大信息你知道了都不跟我说一声，这么大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

“告诉你，告诉你估计今晚就呆现场不用回来了。”向阳笑了笑，点燃了一根烟，把车窗一点点摇下，那片橘黄顺着窗缝贪婪的洒了进来，他看了看开着车一脸惶惶不安的尚强，又开口了。

“放心吧，这事张局不会记在你头上。”

尚强无奈的合了合嘴，只好继续专心地开他的车。

三

最近的上北区真是有些不太平，接二两三的发生了好几起命案，加上今晚的这一起，足足就已经是第四起命案了，更让人要命的是，前三起命案是连环案件，今晚死亡的又是一个重要人物，开着车的尚强越想越头疼，他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接手第一起案子的情景。

两个月前，尚强刚从其他地区调到了上北区，就在向阳手下的刑警大队做一名普通刑警，刚到的第三天，就遇上这一年来上北区的第一起凶杀案。

当时还是夏季，也是凌晨一点多，尚强早早的就进入了梦乡，突然一个尖锐的铃声把他从沉浸的梦中硬生生的给拉到了现实。

他在迷迷糊糊接听了电话。

“马上到望北路的枫林苑来，有命案。”电话那头传来了向阳简洁有力的话语，虽然对方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却是一下子就像哪里伸出了个魔爪似的，把他的心里一下拨弄得七上八下的。

睡意全有的尚强匆匆忙忙的便直奔现场。

案发的枫林苑是城里出了名的高档小区，住的都是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所以小区平日的物业管理极严，陌生人不登记的话一般不容易进的去。

尚强赶到现场的时候，向阳已经戴着白手套猫在了那里。

“向队，什么情况？”虽然心里跳的厉害，尚强还是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毕竟他之前在其他地方局里，也参与过几个人命案件。

“死者叫李扬，49岁，死亡时间大概1个多小时，目前来看致命伤应该是脖子上的刀伤，也是目前可以找到的唯一伤口。”猫着的向阳头也不回，如数家珍的念了一通。

“发现尸体的是死者的老爸，让司机报的警，当时局里接警以后我刚好在附近，所以我第一个过来了。”向阳一边脱着手里的白手套一边平静的说着，多年的从警经验早把他磨成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尚强看了看那个脖子间血肉模糊的尸体，突然感觉一股胃酸翻滚着像要涌上来，他强忍了忍，还是戴了手套挨了过去。

“向队，你怎么看。”跟死者的家属和司机现场录完了口供以后，尚强找到了在门口抽烟的向阳，张口问了问他。

向阳自顾的抽着烟，嘴巴里鼻腔里尽是弥漫出来的烟雾，眼神低低的看着地上的一堆烟头，许久了他才把烟头掷到了地上踩灭，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尚强。

“你又怎么看？”

“那……那我说说我的看法。”尚强试探性的开了个头，见向阳脸上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开始翻动着手里的笔记，咽了咽口水继续接着说。

“现场来看的话应该是没有经过什么激烈搏斗，而且窗户紧关没有攀爬的痕迹，刚才我去天台和外墙看过，有发现一些脚印和被绳子磨过的痕迹，初步来看凶手应该是先潜入了房子躲到了天台，半夜等死者睡着以后下来把凶手杀害了，然后又从天台用绳子吊下去逃离。”

“你怎么判断他就是从天台吊下去而不是直接下楼逃跑。”向阳又从上口袋里摸出来了一包烟，点着了一根，脸上对尚强刚才的解说颇有兴趣的样子。

“正常来说，大部分凶手在做案以后，都有一种躲避人群的心理，这个案子凶手明显就是踩过点了解过情况，所以他应该知道楼下一楼就住着死者的爸妈和司机，再结合现场情况，我估计应该是这个情况。”

“你认为凶手有几个？”

“一个，我估计就一个。”

沉默了一下，尚强还是开了口。

“向队，你说那个司机张益会不会有嫌疑？”

“查一查就知道了。”向阳踩灭了扔下去的烟头，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四

关于李扬的凶杀案很快就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案发当晚的小区刚好在进行摄像设备的更换，所以得不到一丝有用的信息，而枫林苑又刚好位于区中心的繁华地带，周边交通发达，路口繁多，虽然也都有摄像头，但这个搜索起信息来可就吃力得多，一时半会也梳理不出什么的有用的信息来。

而小区周边的公园河沟大伙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跟案件有关的凶器和相关的血衣之类。

整个案件中目前唯一勉强可以定做嫌疑人的李扬的司机张益，又因身家清白，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足够时间藏匿凶器和血衣，从而也失去了追查下去的需要。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整个案件依旧雾里看雾，没有任何突破。

当大家都在围着这个案件踌躇不前的时候，一个深夜的报警电话再次打破了这个沉默。

在中环路海星公园一处偏僻的公共厕所里，一个夜跑者在隔间里又发现了一具男尸。

向阳和尚强赶到的时候，现场早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远远的还没走进里面，向阳和尚强都感受到一丝丝不好的预感，怕是跟上次的案件有些什么关联。

现场看了以后，这种疑惑更是被无限放大了，死者全身也是只有一处致命伤，而位置偏偏哪个地方都不是，就刚刚好也在了脖子处。

现场依旧是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线索，甚至连相关的东西也没发现什么，唯一有点收获的，就是一部泡了水的手机，估计应该就是死者生前使用过的。

但也正是因为这部没被捡走的手机，这个案件赤裸裸的变成了一个目的性极强的谋杀案，而不是一般的抢劫案什么的。

尚强不由的吸了一口冷气，天知道他就来这么十来天，竟然连续就摊上了两场这么骇人的凶杀案，更重要的是，还可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连环谋杀案。

他看了看旁边一边抽着烟一边沉思的向阳，一下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向队，你说这两件案子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在回去的车子里尚强问了问坐在副驾驶位的向阳。

“不好说。”向阳望了望窗外，又望了望路前面，把手中的烟盒来回的旋动着，末了又补了一句。

“目前看的话可能性极大。”

五

“向队，向队，有发现了。”尚强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推进了尚阳的办公室，迎面而来的烟雾呛得他原本布满血丝的眼睛更是睁不开了，黑色办公椅上的向阳也是同样的一脸疲倦，正坐着在那里吞云吐雾。

“什么情况？”

“技术部门那边修好了死者袁建斌的手机了，有个电话是在死亡时间左右打出去的，更主要的是，”尚强吞了口口水顿了顿。

“更重要的是，我们还查到了另外一条通讯记录，就是在李扬死亡时间左右的，从李扬的手机打到袁建斌这里的。”

“向队，这还真是个有预谋的连环大案子。”坐下的尚强激动的又重新站了起身。

“马上把情况报给张局，另外马上调查打出的哪个电话是谁的？”向阳深深的呼出了一口烟雾，原本紧绷的脸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有一种如获重释的感觉。

确实，这案子是该有些进展了。

五

当尚强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张局时，出乎意料的是，愁眉苦脸的张局脸上竟然没有出现一丝波澜。

他只是深深的叹口气，好像这两件案子他早有所定性一样。

张局从锁着的抽屉了抽出了一个资料袋，在里面翻了翻，抽出了几张资料。让一脸迷惑的尚强打了个电话，把向阳叫了过来。

“老向，还记得上回跟你说过的那个离奇的案子不？”

“哪个案子？”

“就上次喝醉酒那回，我给你讲的，当时不是还是你先问的吗？”

“那都一年前的事了，哪里还记得。”

张局看了看也坐在一旁的尚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头的资料递了过去。

“你看看，巧不巧，三个人，刚好死的两个都在这里面。”

向阳看着手中的资料，一年前的场景渐渐的清晰了起来。

离开了张局办公室以后，向阳直接带着尚强就往资料上的一个地址奔去，中途一直拨打着某个电话，但对方却一直没接。

坐在副驾驶上的尚强一脸的懵蒙，几次用目光扫过向阳放在中控下的资料，却又不敢直接打开来看。

“你想看就看吧。”在一个红绿灯的地方向阳停了下来，摇下车窗点着了一根烟，转过头看着尚强缓缓的说着。

像是期待已久一样，尚强迫不及待的打开那几页纸读了起来。

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资料，无非就是几页打印出来的口供而已，只是特别的是，那几页口供里，一共出现了三个人的资料，而李扬，袁建斌名字赫赫在列。

“这是七年前的一个案子了，有一个女服务员在KTV里被几个醉汉轮奸致死，离奇的是后面法医去到殡仪院以后，才发现殡仪院竟然搞错了把那个女的尸体已经给火化了，因为哪个女服务员是个未成年人又是个孤儿，当时案件也没有公开审理，后面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向阳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顿了顿。

“更重要的是，那几个醉汉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个案子硬生生的被背后的一股力量给压了下来，搞到最后，这案子连都有谁涉案了都没有人知道，成了个迷，”

说到这里，尚强可以感觉到向阳的口气里明显带着一股愤怒的味道。

“向队，照这样分析会不会是当年那个女的的什么亲戚在报复。”

“有这个可能，但这个案子我也就听张局喝醉的时候说过那么一回，他今天不说我都记不起来了。”

六

到了口供上的那个地址以后，向阳和尚强桉了按门铃，那是个好不气派的独栋别墅，前来开门的是口供上的姚栋家里的一个保姆。

尚强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姚栋昨天离家以后，彻夜未归，连电话也打不通了。

向阳跟尚强的心里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这姚栋怕是也已经不在人世。

这下子，上北区算是彻彻底底出现了了一个连环大案子了。

果不其然，在回去的路上，向阳就接到了张局的电话，说区里的一个私人会所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姚栋。

整个连环凶杀案的脉络和动机开始变得清晰了起来，在李扬，袁建斌，姚栋的手机里，通过技术部门的修复，都发现了死亡时刻的通讯信息，李扬在案发前后曾经呼叫过袁建斌的手机，袁建斌在案发前后又呼叫过姚栋的手机，而这三个人，又恰恰都卷入了七年前的那个离奇强奸致死案里，凶手的意图渐渐的开始浮上水面。

而技术部门也调查了这三个死者生前两年内的通讯记录，发现了这三个人之间，在这两年之间并没有产生任何的联系，这也从侧面举证这三个死者连续丧命，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七年前的那起离奇案件。

案子发展到这个地步，局里也开始有了初步的判断，这是一起因七年前的离奇强奸致死案引起的，有预谋的连环报复杀人案，根据现有的线索，凶手极有可能是先了解到了李扬的情况，接着有计划的对李扬进行谋杀，并且在李扬死之前威逼他打电话打探袁建斌的情况，接着又用同样的手段从袁建斌那里打听到姚栋情况。

而具体凶手到底是谁，几个死者在被杀害之前在电话里头到底都问了些什么，凶手又是如何这么快就可以找上对方并展开杀虐，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都成为了一个谜？

时间很快的一天天的过去了，而这个迷一样的谜底依旧在茫茫的海量信息中艰难的抽丝剥茧。

七

车子停到了区公安局楼下，尚强的思绪也慢慢的从过去的两个月里抽回了现实，他看了看副驾驶上依旧从容地吞云吐雾的向阳，手里利索的解开了安全带，心里却依旧有些忐忑。

在局里好不容易等到张局回来，看着张局远远走来一脸乌云密布的脸，尚强的心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上。

不出所料，啪的一声一个资料夹便被张局狠狠的拍在了会议桌上，他用一种狮子准备猎食动物的眼神扫视了所有人一番，接着便是气势汹汹的说道。

“今晚的案子我亲自挂帅，老向你把资料移交我一下。”张局想了想，顿了顿，看了看坐在下面的向阳，口气又缓和了下来，

“老向，你先跟好前面那几个案子，没问题吧。”

向阳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波澜，点了点头。

连续熬了几天夜，吃过饭以后尚强便趴在了桌子上稍微休息了下，迷迷糊糊中，突然被桌上呤呤的电话声吵醒，他起身一看，技术部门来的电话，刚刚一拎起，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紧凑而又兴奋的声音。

“强子，快通知向队过来，监控里有发现了。”

这个消息就像一支鸡血瞬间打到了尚强的四肢五脏里，把刚才的那股疲倦冲得不见一丝痕迹。

通知了向阳以后，两个人就匆匆忙忙的往录像室那边赶去。

技术服务部门的一个民警简单的打了个招呼以后，就开始在电脑同时打开了几个视频窗口，拉到了屏幕上的不同位置同时播放了起来。

“向队，你看这几个视频里，这个人虽然换过了几次着装，但我们做出人物匹配了，就是同一个人。”操作的民警一个个的按停了视频，一一的指了指里面的人物。

尚强看了看那几个视频里那个有些模糊的人物，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一下子说不出是哪个。

“这几个视频都是在几个案发现场调取的，目前来看的话，就这个人刚好是同时在几个案发现场附近都出现过的。”操作的民警继续介绍着。

“确认这个人身份了吗？”一直沉默着盯着视频的向阳开口了。

“确定了。”

一张清晰的人物图被点了开来，渐渐的，清晰的，开始布满了整个桌面，震撼着在场的所有人。

八

被打开的图片上的人，并不是陌生的谁，而是，就是李扬的司机张益。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跟了李扬一年之多，被李扬父母矢口否认绝对不会是杀他儿子的嫌疑人，就这样成为了这起连环凶杀案件的焦点嫌疑人。

尚强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如获释放，只有向阳盯着那电脑的那张人物图，依旧在沉思些什么。

祸不单行，喜事成双，这边的案子刚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那边前市公安局局长吕志远的凶杀案也有了突破，有个住在案发现场对面的住户刚好拍到了案发前后时小区门口的视频。

而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个视频里的人物，不是别人，也是李扬的司机张益，这四起凶杀案，至此真正的并到了一条线上。

所有关于这起连环案件的扑朔迷离，也随着一个月后张益的落网而真相大白。

根据张益的供述，七年前那起离奇强奸致死案的女服务员，正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七年前案发时张益刚刚与她相认不久，但还没来得及好好的享受这迟到的天伦之乐，他的女儿就这样被离奇地夺去了生命，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停过对这个案件的打听追索，直到去年终于知道了李扬就是其中的一个涉案人，于是他便潜到了李扬身边做了司机，又通过案发时威逼死者拨打下一个相关人的电话了解到信息以后，逐个的进行报复，而关于为什么杀害前市公安局局长吕志远，则是因为当年那件案件之所以不了了之，就是吕志远在收了几个大老板的好处以后，在背后进行了操纵。

虽然整个案件里还有一些疑点尚需解开，但由于这起案件影响范围实在太大，连省里也都惊动了，最终迫于缓解来自社会上各方面的压力，这件案件的侦查时间也被大大压缩，些许的瑕疵疑点最终也被化解在那档案无形的表达里。

九

当冬日暖烘烘的阳光晒在大地时，上北区终于在命案重重的阴影中走了出来，那起骇人的连环凶杀案结束以后，上北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起凶杀案结案不久以后，向阳就以身体原因为由辞去了公职，选择了出国，向阳走之前也没有通知什么同事，一如向阳一向比较沉默的性格。

尚强在他走的那天送了他去机场，一路上他们也没有聊些什么，只是在短短的片言几语中，知道了向阳去的是新加坡。

两个月过去以后，尚强被破格升为了刑警队的中队长，上任的当天晚上，张局在酒店里为尚强安排了一场庆祝宴。

庆祝宴上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

末了喝醉了的张局在厕所门口，抱着尚强嚎然痛哭。

“强子，你不知道吧，我跟向阳除了是几十年的同事，我们还是一起毕业的同学，还记得以前我们也经常像今天晚上一样，常常聚在一块儿喝酒。只是只是……”

“只是三年前她老婆和女儿出了事以后，这向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烟不离手，话也少了，一年前他得了肺癌的事，我都建议他少抽烟接受治疗，可他就是怎么也不听，这回他又辞职说要出国散散心，问他都计划去哪里也不说，这老向都想的是什么，是打算在旅途中死在异国他乡吗？”伤心的张局抹抹了眼中的泪水，继续说道。

“知道上回吕志远的案子我为什么亲自办理吗？我不是不相信老向，是怕他触景生情，心里难受，毕竟，毕竟当年就是他那操蛋的儿子酒驾撞死了老向的老婆和女儿，这事情都过去了三年了，他妈的那龟孙子还在新加坡躲着。”

那起尖埃落定的案件又突然翻山倒海地在尚强的脑子里翻腾了起来，他感觉所有的疑点像是一下子被解开，尚强突然感觉全身因战栗而变得无力，手中的啤酒瓶一松，在地上摔成了粉碎的裂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