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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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的那天晚上,巴图和尤卡躺在各自床上聊天。尤卡说:“我要被安排前往天堂岛了,明天就得离开这里了。”
“这么快,我以为还得过一段时间才分开呢。”巴图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难以掩盖心中的好奇,“天堂岛离这远吗,我们去了真能恢复记忆吗?”
尤卡说:“我也不清楚它具体在哪里,但是甭管去哪,总好过在这里一辈子不清不楚。”
巴图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尤卡是他在疗养院最好的朋友,“你登上天堂岛恢复了记忆找回了家人,会不会就把我忘了?”
尤卡听完大笑起来,“哈哈……当然会把你忘了呀,一下子涌进来那么多新的记忆,我可要忙不过来了。”
巴图信以为真,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握紧一只拳头说:“如果你敢忘记朋友,我一定会找到你狠狠揍一顿。”
尤卡立刻停止了笑,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巴图,咱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那咱们一言为定,天堂岛上不见不散,你一定要等我见面。”巴图说着向尤卡伸出一只手来,尤卡紧紧握住了那只手并坚定地摇晃了几次算作对彼此许下了承诺。
巴图直到半夜才睡着,他在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来到了一座荒岛,这座岛光秃秃的看上去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当他漫步走在沙滩上竟发现了一种长相古怪的软体爬虫。它们的个头不大,身体呈半透明色,一条只有巴图的小拇指那么长。它们行动缓慢,头上长有一对触角和两只眼睛,因为没有进食所以看不到嘴巴的存在。巴图蹲下来观察它们,却无意踩到了一只爬虫。巴图小心翼翼地将脚下的爬虫捡起来托在掌心。让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那只爬虫被挤瘪的脑袋竟然开始一点点自动脱离身体组织,直到最后如脱掉件衣服一样扔在旁边。更神奇的是爬虫的身体断口处很快就长出了新的触角和眼睛,爬虫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给自己安上了一颗全新的脑袋。这次巴图也终于看到了爬虫长在眼睛底下的口器,因为它很快就把那颗抛弃的头颅啃噬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巴图一觉醒来尤卡早已不见了人影,只留下一张空空的床铺。尤卡走后,巴图连续几天都是闷闷不乐。当巴图刚到这所疗养院时,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如同一个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婴儿。这时尤卡出现了,他是第一个向巴图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尤卡带着巴图熟悉疗养院的环境,教会他许多生存的技能。两个孩子的年纪从样貌看应该差不了几岁,所以他们很快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巴图是四个月之前来到这所记忆恢复疗养院的。据尤卡介绍来这的病人都是年轻人而且他们都患有部分成长记忆丢失的疾病。巴图也一样,四个月之前的事在他大脑上显示出的是一片空白。疗养院的生活很简单,他们每天吃固定量的饮食套餐,参加固定量的身体锻炼活动。剩余的时间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兴趣,选择画画,音乐,下棋或者跳舞等活动。疗养院有专门的医护人员负责每日检查他们的身体数据并记录在案。巴图虽然到这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陆陆续续接受了八九种疫苗的注射。尤卡告诉他这是每个病人必须经历的过程,那些疫苗可以帮助他们变得更加健康强壮。
疗养院属于封闭式管理,高墙隔开了外部的世界,病人们仰着脸只能看到头上的一片天空。院子内有很大一片花园,开满了各种让人赏心悦目的花朵,但却很少有人能叫上来它们的名字。疗养院内不断有人离开,也不断有新人加入,离开的人都被送往了天堂岛。按照现在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讲解,天堂岛是一个更高级别的记忆恢复中心,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前往天堂岛做准备,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中转站。
尤卡走了一个月之后,巴图就获得了前往天堂岛的机会。他先是进行了连续几天的身体机能测试,测试期间巴图有了单独的卧室和营养配餐。巴图已经做好准备去见尤卡了,他相信尤卡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并且一直在天堂岛等着与他会面。
巴图按照通知的时间在一位自称叫做塔娜的工作人员带领下进入了疗养院的电梯。疗养院的电梯是不对外开放的,只有部分工作人员可以使用。巴图是第一次乘坐电梯,他感觉电梯在急速地下坠,身体有了一种失重的漂浮感。大约过了两分钟的时间电梯才停止运行,电梯门打开后面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整条长廊看不到一盏灯,但是却异常明亮。屋顶和侧面墙壁应该是使用了某种屏幕投影技术,柔和的白光均匀地铺撒出了一条通往天堂岛的神秘甬道。巴图跟在塔娜身后,沿着走廊可以看到分布两侧的房间门号。所有房间都没有明显的挂牌标识,只是在每面门上喷涂着一段三位数的红色数字。这些红色的符号在巴图面前跳动起神秘之舞,仿佛试图制造迷幻之象来隐藏每个房间里的巨大秘密。
巴图被塔娜带入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那是一所实验室,房间不大但是塞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墙上几面巨大的电子屏幕正显示着纷繁复杂的计算数字。房间正中央有一架斜躺的椅子,四周的一切设备好像都在围绕着这架躺椅呈放射状摆放。屋内早有一名花白头发戴着眼镜的老头等候,巴图从来没有在疗养院见过他,老头自我介绍叫做阿古教授。他在与巴图简单握了一下手后,就示意让巴图躺在椅子上。
阿古教授说:“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孩子?”
巴图说:“我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最近几个月的事,他们告诉我得了失忆症,教授。”
阿古教授又问:“你有亲人吗孩子?”
巴图感觉教授有些奇怪,“当然有了,我有妈妈,外婆,还有一个妹妹叫图雅。虽然我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们了,但是我最近经常做梦梦到她们。”
“那你记得她们住在哪里吗?”
巴图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只记得梦里见到了一片大草原,还有外婆家的那座蒙古包,具体在哪个地方,我就搞不清了。”
阿古教授笑着走到巴图身边,“不用折磨自己了,让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阿古教授让巴图在椅子上躺好,塔娜在他身上熟练地贴上一堆导线贴片,并给他的脑袋带上了一个类似头盔的仪器。从“头盔”延伸出的导线直接与屋子内的机器设备相连,巴图躺在陌生的环境中不免有些紧张,仪器上的心率数据不断爬升。阿古教授轻声安慰着巴图并让他闭上眼睛开始想一些自己最开心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巴图的意识慢慢模糊起来,他逐渐走进了一片空白,一切都变得不存在了。等他再睁开眼睛时,他面前出现了一片青青草原。他感觉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他继续向前走着发现了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溪。沿着小溪一路前行直到那座熟悉的蒙古包出现在了视野当中。这是外婆家的蒙古包啊,他迫不及待地向着蒙古包的方向跑去。当他距离蒙古包一步之遥时,一扇小门正好被推开了,妹妹图雅突然跳了出来,一把将他拽进了蒙古包。巴图呆愣在门口看到妈妈正从锅里舀着煮好的奶茶,旁边的外婆戴着花镜仔细缝着一只毡靴。妈妈看到他像根木头一样杵着,假装生气嗔怪道:“巴图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偌大个草原都装不下你的野性子,赶紧带妹妹洗手吃饭。”巴图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慢慢走到了妈妈身边,他用手首先碰触到了妈妈围裙的绳带。妈妈转过身拿起湿毛巾帮着他擦手,巴图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妈妈的温暖,他甚至能闻到妈妈身上那种淡淡的奶茶香味。巴图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一头扑倒在妈妈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对方。巴图曾无数次梦到过妈妈却从来没有体验过被妈妈拥抱的感觉。他确定这不是梦,因为妈妈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那股热热的水流在皮肤上滑过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巴图的面前很快摆上了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烤肉肠煎血肠,各式的奶糕、奶皮子、奶豆腐……刚喝完一碗香甜的奶茶,外婆接着又给满满续上一碗。巴图高兴地大口吃着喝着,牛羊肉的香味,奶制品的甜味刺激着他的味蕾。巴图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他贪婪地沉浸在这浓郁的美食滋味中不能自拔。外婆看着巴图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也笑开了花,“多吃一些吧,我的小马驹,快快长大吧,我的巴图娃娃。”
巴图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如何开始的,可他不想让它结束,他想一直生活在这幸福的世界中。他努力让自己一直保持清醒,可夜晚终归还是来临了。妈妈抱紧巴图和妹妹守着炉火讲了许多古老而神奇的故事,妹妹很快就睡去了。巴图坚持要妈妈不停地同自己讲话,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赶走困意。可随着炉子中淡蓝色的火苗逐渐微弱,周围的光线暗了下来。妈妈的脸变得模糊不清,嘴里的话也成了喃喃低语。巴图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可那点火光猛地收缩成了一团并且在急剧缩小,直至最后一点萤火的亮也化为灰烬,周围的一切又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巴图在阿古教授的躺椅上醒来,看着眼前的阿古教授和错综复杂的仪器设备,他的大脑充满了混乱和怀疑。刚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妈妈,外婆,妹妹,蒙古包,草原都是那么真实,那绝对不是一个虚幻的梦,可是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阿古教授的实验室。
阿古教授递给了巴图一瓶棕色饮料,巴图确实感觉口渴难忍,打开盖子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
阿古教授说:“巴图,你感觉天堂岛怎么样?”
巴图有些不解:“什么天堂岛,我没有去天堂岛啊”。
阿古教授笑了笑,用手一指旁边的仪器,“这就是天堂岛。”
巴图摇摇头表示不懂。阿古教授拿着巴图喝完的空瓶子说:“假如这个瓶子就是你的大脑,那这个瓶子里带颜色的饮料就是你头脑中的思想、意识和记忆。正如瓶中的液体一样,你的精神世界完全可以被倒出来,然后流到另一个容器中储存起来。”
“这和天堂岛有什么关系”,巴图仍然不解地问。
“天堂岛是我们营造的一个虚拟宇宙时空系统,人的生命意识可以上传到虚拟时空中继续存活。天堂岛就相当于一个大水池,你的生命意识通过水管连接到这个系统中你就获得了一个全新的你。”
巴图被彻底说蒙了,他只有四个月的记忆,阿古教授说的话让他一头雾水。
“我简单来说吧,你会做梦吧,我们可以看到你的梦,而且可以让你永远生活在梦中。这个构造梦的世界就是天堂岛。但是天堂岛要比梦更真实,你是个有意识的个体存在,你在天堂岛可以清醒着做梦”,阿古教授进一步解释道。
“那你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帮助我做一个梦吗?”巴图开始警觉起来。
阿古教授并没有急着回答,他在仪器的屏幕上点了几下,很快出来一张亚裔男孩的面孔。照片上男孩笑得很甜,白晰干净的脸庞证明他成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他叫做舟舟,今年也是14岁。不幸的是舟舟3月份死于一场残酷的车祸,舟舟的身体被碾压得惨不忍睹,最后他的父母只获得了一堆拼接起来的碎肉。”
巴图并没有仔细观看那张照片,“虽然这很遗憾,我听到也很难过,但是我能做什么呢?”
“舟舟出事后她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了,舟舟爸爸为了安慰妻子,他请求我们将舟舟复活。”
“那他的复活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巴图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好像他对人死而复生这件事并不感到惊奇。
阿古教授再一次没有回答,他拿着巴图喝完的饮料瓶子掉转身走向了洗手台,再回来时瓶子已盛满了透明的液体水。“正如你看到的一样,瓶子是个容器载体,把其中的棕色饮料倒出后再倒入透明的水,它就又成了水的容器。我们的大脑也是一样的,原有的记忆被移走后,我们可以为它再加入一段新的记忆。舟舟父母提前为舟舟的12岁之前记忆做了备份,他的爸爸想再收养一个孩子的大脑作为载体,把舟舟的记忆加载进去。这样他们的舟舟就又活了过来,而你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孩子。”
“为什么选择我,那我是不是就会死去。”巴图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他的内心仿佛对死亡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
阿古教授平静地点击了一下键盘,屏幕上的那个孩子的照片被放大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大脑条件是与舟舟最符合的。你们两个无论是从外表还是深入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甚至是最基础的遗传基因都是完全一样的。因为你是舟舟的克隆体,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用舟舟身上的一节遗传信息碎片造就了你。只有用你的大脑进行记忆移植才不会产生应激反应。”
巴图这时才开始紧张起来,他好像对于自己是副本这件事更加关心。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自己”,除了对方的头发长一些,两幅面孔真的是一模一样,巴图仿佛在照一面镜子,看到了一个镜子中的自己。
巴图意识有些混乱,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如同刚刚经受了重重一击,晕晕沉沉。巴图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决定要做些什么,他要说话,他要发出一点什么声响来提醒自己。巴图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怎么肯定我会同意拯救那个孩子,如果我不同意让他代替你们能怎么样?”
阿古教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孩子,你不只是在拯救舟舟,你也是在拯救自己。”
巴图感觉教授在敷衍自己,“你不要想拿一些崇高的话来迷惑我,我只要我自己在这个世界真实地存在”。
“孩子,我很遗憾,以现在的技术,人类克隆体凭借自我记忆存活的寿命最多不超过一年。大部分克隆体人如果不加载真实人类的记忆都会在六到七个月之内死去。”阿古教授很熟练地说出了这些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巴图本以为对于死亡自己会很难过,或者恐惧、愤怒、仇恨,可他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如同一汪毫无波澜的水面。
阿古教授似乎能觉察到巴图的心里变化,“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对死亡提不起兴趣,好像那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巴图被猜中了心里所想,只能默默点了点头。阿古教授接着说道:“你之所以对于死亡没有感到恐惧,是因为我们刚才已将你大脑中对死亡的应激反应意识抹去了,如同做手术打止痛药一样,我们提前对你进行了精神的麻醉。”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有办法保存你的生命意识。根据我们和舟舟父亲达成的协议,你如果愿意承担舟舟记忆的载体,让舟舟以你的面貌重新复活,那么舟舟父亲将承诺出资将你的个体意识上传至天堂岛,并获得永久居留权。你的生命将在另一个时空按照你最向往的生活开展。”
阿古教授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从舟舟父亲那里为巴图争取到的权益,可巴图的四肢渐渐变得软弱无力。同时困意加重,他感觉教授好像正在念一种催眠的咒语。巴图只能故意打断了教授的发言,“你们完全可以对我进行麻醉,然后强制抹杀掉我的全部记忆进行移植,还有必要这么复杂吗?”
“你真的很聪明,巴图”,阿古教授对巴图夸赞道,“我们的确也对你进行了肉体麻醉,用来限制你的活动。虽然是克隆人,但是国际人权组织仍然认可你们的生命价值,所以严禁记忆移植机构对克隆人的生命意识进行消除,必须得保证你们以另一种形式幸福地存活下去,这也是天堂岛存在的原因。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么多,也是国际人权组织对于记忆移植的最新规定:克隆人有权知道整个记忆移植的全部流程。我只能按照规则办事”。
“而且之前也有人尝试过违背克隆人的大脑意愿强制抹杀宿主记忆并进行了新记忆移植,但是本体大脑却产生了很强的应激反应。移植的新记忆不断被产生干扰,残留的旧记忆躲藏在大脑海马体的深层部分并没有被清除干净,导致新个体记忆混乱,产生了很严重的精神问题。”
阿古教授又介绍了很多外边世界的真实情况,巴图虽然在努力听着,但是真正进入大脑的只剩下一些只言碎语。
巴图不再关心教授说些什么,他只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那我……刚才……见到天堂岛中的亲人……他们……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听到巴图的问题阿古教授先是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说:“她们不是真实的,只是我们在你梦中虚构的形象。我们的一项责任就是为你建造一个美好的生命环境。”
巴图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努力想睁大眼睛,但是眼皮却不听使唤。阿古教授知道这是那瓶饮料正在发挥最大药效,按照程序他大声反复询问着巴图最后的合理要求。巴图却只剩下嘴唇在微微抖动,阿古教授将耳朵趴在他的嘴边,从呢喃细语中听到了尤卡的名字。
巴图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缓缓关上的大门,随着缝隙逐渐变窄,外部的光被挤成了一条亮线。这条亮线仍在不断变暗变细,直到最终消失不见,巴图的世界便又陷入了黑暗。
巴图在妹妹的摇晃下苏醒了过来,妹妹在床边不停地高喊着骑马的口号。巴图经过短暂的大脑放空后很快想起了什么,开始急切地环顾四周。他在熟悉的那座蒙古包里躺着,桌子上摆放着熟悉的亲人照片。看着哥哥的怪异模样,妹妹图雅乖巧地用小手触摸着巴图的额头,又学着大人模样摸回自己的额头。突然门外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呼喊着巴图的名字。巴图被妹妹从床上拉了起来,推开毡门走了出去。刚迈出蒙古包的一瞬间,巴图的眼前陡然变得明亮起来,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蓝天白云,新绿色的草原,不远处的那条小溪熠熠闪着亮光。散布在河两岸的各色羊群马匹悠闲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草原上的风沿着河道刮去,瞬间多了无数条色彩斑斓的鱼畅游在绿色的海洋中。
“巴图,你在愣着干什么,咱们不是约好了赛马吗?”巴图这才看清楚喊他名字的人。“哈哈,是尤卡,唉,尤卡,你好吗,哈哈”,巴图忍不住向着骑在红色马背上的人放声大笑。尤卡也跟着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很好,赶紧上马吧,我们说好的要比赛呢。”这时外婆牵着一匹白色的蒙古马走了过来,马背上装着一架漂亮的五彩马鞍。“神保佑你们我的孩子”,外婆亲吻了巴图的额头,又亲吻了妹妹的额头,然后把两个孩子都扶上了马背。巴图握紧缰绳,踢了下马肚子,白马便仰起头朝红马飞奔过去。尤卡没等他们靠近,赶紧挥了几下鞭子,抢先跑了起来。巴图兴奋地叫喊着:“尤卡,狡猾的尤卡,你耍赖皮,不要让我逮到你啊,呜——呜——”巴图喊着号子,妹妹也高兴地挥动着小拳头。两匹马一前一后,一红一白,飞快地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上。那一刻,巴图感觉自己变成了风。
两匹马很快爬上了最近的一处小山包,尤卡勒住了手里的缰绳让红马停住了脚步,白马也跟着慢了下来。远处是一片空旷平坦的草场,天上的几朵白云压得很低,在大地上懒洋洋地投下了几块硕大的影子。在阴影掠过后,阳光重新照过的草地又焕发出了新的生机。无数的蒙古马此时都变成了蚂蚁在斑驳的大地上缓慢蠕动。尤卡眯起眼睛指着远方说:“巴图你快看,那是不是妈妈在放马。”巴图顺着望去,确实依稀能看出妈妈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巴图激动地张开手臂冲着马群的方向高声呼喊着妈妈,图雅和尤卡也很快加入了呐喊。草原的风裹着三个孩子对妈妈的呼唤迅速传到了远方。妈妈的身影停止了移动,她开始朝着孩子们的方向热烈地挥手示意。巴图迫不及待地抱紧妹妹和尤卡一起策动马匹冲下了山坡,他们一路不停地挥舞着鞭子,笑着,喊着,他们朝着妈妈的怀抱奔跑过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