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平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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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老醯儿的曾经“富贵”
既然山西平遥古城很多巷子里都写着“再见平遥”,也就把我当作了过客。其实本就是个过客,从不需要回头,回身一眸并不是为了什么记忆,是脚下的踩着透亮的石板路多次被西北的风卷起的苍凉,眼睛穿透过的这些古屋里曾经掩藏的荣华富贵,那些无奈的足矣让朝代更替演变出一些因果的必然,就总令人有在城南门的楼上望月放歌的冲动,也就会从厚重的昨天传递过来一声声叹息。古城回首的记忆
也只是古城围墙堆积的黄土,被几个时代的历史触动的缺失眼泪,风干瘪的浑沙堆起的城墙用暗黄色注解了古城今日的生机。
古街的清晨,沉寂的会听到在城楼旁的民居里升起的烟火摩擦空气的声音。石板路被黎明暗淡的阳光折射,渲染着经历过历史时间碾压的痕迹,这痕迹发出幽暗的魂光,把人声鼎沸压制在一座座院落的深处,那些我不曾听见的时代嗚咽从一扇扇古色的小门里传出来,让过客们感觉历史,但这历史是这些门上的清扫不掉的灰尘。何处惹尘埃,世俗就是事多,人们本来就喜欢给自己安排很多的事,大事小事,生老病死。世本无事,在这样的古街可能也就是我这样的过客,一生无事,只有苍穹之事,在其街行走,任何曾经的荣华富贵像那升起的炊烟,灰黑色,只围扰着如今仍在追求荣华富贵者的魂上转,我在外面欣赏,看着一切烟尽。
平遥古城,有着中国清晚期第一家票号,最大的镖局。有所谓的专家把“日升昌记”票号说成中国现代金融业的开启,其实有问题,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金融体系是清末在北京成立的大清户部银行,在西交民巷。随后又在天津与上海建立了外资的中国银行。票号其实只是一种信用系统,虽然信用是金融体系的基石,但票号的信用是单一化的,一张银票通过缜密的专门人员奔跑在中国各地进行交易结算,日升昌这间票号也不大,很局促的院落布局显示主人的低调,财不外露,深得传统财富观,大门、院落都是黑色,镖局也是黑色,这些与财富相关的机构在明清都属于“黑道”的范畴。所以,民国人李宗吾在《厚黑学》说“不黑不富,仁义必逮”,中国传统文化从老庄开始就是站在中国人人性的特征上漠视、甚至排斥商务,历代统治者也是抑商的,三教九流商人为末。不仁不义才可“富贵”。遵从道德,才有了“达而兼济天下”这个达也并非财富,只有“穷”才能独善其身,穷或许能表达真实的善良。但传统文化在遭受多次蒙难后,这些理念混杂的似是而非。如今的金融理念与体系、手段基本是照搬西方国家的。亚当·密斯的《国富论》是世界金融现代文明的基础篇章,由此在道德层面建立起了国家与国家、国家与个人的信用理念与征信系统。
山西的票号在清中叶至晚晴曾经掌握着全国90%的金银,包括大量的官银,户部官员银库也通过这些票号大量的洗钱流转。看平遥古城,处处庭院深深,雕栏玉砌,可想而知当时即便是平民也同样的富足,但真正的大富大贵在那些让人头怵的黑色大门之内,把财富埋在地底下,腐烂,让历史发出恶臭。清末有一桩大案,天津的盛锡福在天津建的帽厂,通过北京大栅栏帽店经营,而银两却通过山西票号流转,当时一个票号内部人员把一笔积攒一年很多的银两卷走,导致票号与盛锡福发生很大的争端,惊动了慈禧,虽然盛锡福也是为清朝礼部生产官帽的大商家,与官场来往颇深,慈禧开始也为盛锡福撑腰,但又听到很多户部官员说慈禧的更多的使用银两来自山西票号,随后就变了卦。今天,难道不是如此吗?财富取决利益,而利益在于如何争夺,我们会巧言厉色给争夺贯注了一个今天的概念—奋斗,而后,黑的大门换成金色,把金银洗白,堂而皇之地在酒桌上吹起大牛:“我山西的祖上富贵,祖上躺在金山银山上玩弄着小妾。”我的祖上没有富什么贵,我是个此处的过客,我只看到吹嘘者眼里含着过多白眼球的空洞,这空洞其实很让人绝望,没有文化与深度的绝望。我很怕那股恶臭,持续发酵,弥漫在未来本来应该晴空万里的天壤,如雾霾般,持久不散。
所以,庄子言:“步入天阶为贵”,这个天阶是心灵之路。与财富无关,与平遥无关,但与“贵”密切相关,这个贵并非是炫耀展示,而是我站在古城的城楼上,远望着那北边的群山,虽在寒冬,蓝天底下飞翔而过几只飞鸽,越过土黄色的城墙,与山脉协同成一条直线,俯瞰着这座曾经富贵的古城内,在泛起的尘埃中沉默不语。
大红灯笼高高挂,或许正是中国人一生的追求。庭院深深里隐藏着一种基因,这基因天然地设计成人生的夙愿。夜晚的院落并不宁静,历史已经完结,但今天同样的人们在其中熙熙攘攘。深夜院内某处女人们嬉闹的尖叫声传来,与院落里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被凛冽的风刮动晃在纵深飘迷的地上的斑斓红影,合成某种韵律。富贵,却早已灭亡。我坐在曾经的大炕上,被床榻帷幔,裹着一种情怀。也就是,这些曾在此处的孤寂无助的裹着小脚女人们抽泣之声,也早已被大红灯笼打碎,历史的留声仅存的是风卷过历史的哀叹,埋藏了这些富贵之后,留下的“过往不知身是客”。我想着那些曾经不是爱情的痴怨与眷恋,也想起了我的爱情,这一切被红泛的光印在一个角落的墙角中,红灯笼不知所以然摆动着,听惯了悲咽,看惯了悲怜,让历史与现实周而复始。我热爱我的曾经经历,在此处,我不会经历历史的埋藏,不会有惭愧,只遗下“风萧萧声大漠处,我孤谁守倩影边”。
不必再见!平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