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这半辈子和娘这一辈子

                    （十九）

随着进城务工人员“返乡大潮”的到来，各乡镇各村出现许多新生事物——超市：什么服装超市、生活超市、百货超市、医药超市……。

原来弟弟和弟媳两个人支个集赶个会一天还能挣个三十块五十块的，现在小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只要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形容人做事要顺应潮流，不要逆势而行。

遇到这种状况，你不顺应潮流也不行啊，现在人忙，赶闲会的人越来越少，卖家比买东西的人都多，你赚谁的钱去?超市啥东西都明码标价，合适拿上就走不合适拉倒，省时间省讨价还价惹麻烦。

没法，弟媳他们两个“失业下岗”啦！

后来，弟媳她娘家妹妹小菊打电话，说她们那儿活多缺人手，如果不嫌油漆味呛的慌可以去。

弟媳的妹妹嫁到临乡的干柳树村，这些年村里做实木家具蔚然成风。

实木家具代表着中国的传统文化，除了了古朴自然的气味以外，还会给居室添加一种历史的感觉，尤其是檀木、红木等家具，会让整个居室都显得庄重，上档次，加上天然环保，很受城里人青睐，成了居家、办公、茶社等的首选。

小菊两口子专管喷漆，忙不过来，看姐姐姐夫每天辛辛苦苦的也挣不了仨核桃俩枣，希望跟着他们干。

只要能挣钱，管他对身体好不好、油漆味不油漆味的，钱护着心呢！从此，弟弟弟媳俩人早出晚归，边学边干喷漆工。

田里、家里、孩子、牲口，照应几十张嘴又落到爹娘身上。

累的很了，爹会在院子里骂几句，铁青的脸更加乌黑。

娘整天拉着大孙子背着小孙女，送完这个上小学送那个去幼儿园，忙得像陀螺，却没有半句怨言。

老头脾气暴躁，骂几句就骂几句吧，儿子媳妇儿起早贪黑都是为了一个家。娘经常说“谁容易啊?人生在世几十年都活的不容易，轻松是留给死人的。人人都说天堂好，可没人愿意去，想开点儿，啥都有啦！”

所以，田里没活儿，接送完孩子，娘还会蹬着三轮车村里村外捡破烂，什么破铜烂铁易拉罐、旧电线废报纸、不穿的鞋子没用的塑料瓶等等，整理归顺装好袋子送到破烂厂卖掉。

爹开始非常反对：“他娘的净往家撮些啥不值钱的东西，咱还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吧，丢人现眼！”

娘也不搭话，自顾自地整理她的“宝贝”。

后来，爹看到娘捡一天有时候能卖个三十二十十块八块的，也不再反对，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帮忙归整一下。

“这每天卖东西的钱都够家里开支了，不用给他们伸手要钱，能给孩儿多省个就多省个。”娘很知足。

“小兰看到她大姐在道口县城买个房子，心里痒痒的，也想攒个钱排号交个首付，说日后孩子上学条件比家好，关系到孩子将来的事，咱也得大力支持啊！”娘说。

“买房买房，就见不得人家比她强！孩子是那块料在哪儿上一样，不是那块料你送到北京也成不了啥气候！非把这俩老家伙累死骨头榨干熬成汤不可……”爹老了，变得絮絮叨叨。

这天下午，娘卖完东西刚进家门，听见堂屋一阵异样的喘气声。

赶紧跑进去，只见爹躺在地上，额头、鼻子满脸是血，吓坏了，伸手去拉，爹摇摇手，捂着胸口示意娘坐下。

“花儿她娘，我可能……不行了……，心口疼得厉害……”爹痛苦万分，嘴里喷出一口血来。

娘想跑出去喊人，爹摆摆手，“算了……晚了……，可惜几个孩子都不在……”

“我这一辈子不长……脾气不好……娶到你跟着我受罪啦……”两行混浊的泪从爹眼里流出来，他嗫嚅着想说下去，头一歪没气啦！

娘很冷静，用毛巾把爹脸上嘴角的血擦掉，胳膊肘、手上都是伤，血已经凝固干上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栽倒磕烂的。

收拾干净后，喊来自己门里的大爷叔子侄子们，把爹抬到床上，挨个给我们几个打电话。

爹因为急性心梗撒手人寰，离开了我们。听娘讲完，我们姐弟几个哭得死去活来，这个事太突然，爹才五十多岁，本该饴儿弄孙的年龄，却没有享过一天福。

我们几个也后悔呀，爹的病是有征兆的，他早就脸色不正，经常胸发闷心口痛，怎么没重视呢？

可怜的爹，厉害了一辈子，辛劳了一辈子，临死前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带着遗憾上路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