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乐的回忆（肆）

有些人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就像是李小乐和秋奶奶一样。人看似拥有有选择，其实并没有选择。油茶村的人都知道小乐和秋奶奶的故事，甚至有些事他们比小乐更清楚。

李小乐是秋奶奶接生的孩子，可惜小乐的命不好，母亲生下他来，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撒手人寰了！

秋奶奶抱着小乐，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乐母亲心疼地哭了。秋奶奶接生过很多孩子，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她打第一眼就喜欢小乐。

李小乐的父亲是市榨油厂的工人，一年回不了家一次。李景平写信给他说他媳妇要生了！他高兴得几天没睡着觉，迫不及待地跟领导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回到家看到的是媳妇冷冰冰的尸体。老天爷捉弄了他，给他一颗糖，又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原本一个星期的假期，他足足拖了一个多月，厂里的领导写了几封信来，催促他去上岗。

秋奶奶知道小乐父亲的难处，主动地找到他说：“愿意帮忙照顾小乐，反正自己无儿无女，带着小乐也有个伴。何况，小乐这孩子我是真的喜欢。”

小乐的父亲李国平泪流涕零，说以后一定要给秋奶奶养老送终。

一个老人带孩子不容易，秋奶奶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正因为这样，她对小乐的照顾更加无微不至。

小乐还是婴儿的时候，没有奶水喝，饿得哇哇地直哭，秋奶奶想办法用米磨成浆，或是熬成米糊，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喂他。小乐那时候还很爱笑，吃饱后，大眼睛就盯着秋奶奶，开心地乐得手舞足蹈。看见小乐可爱的笑，秋奶奶也乐得合不拢嘴，忍不住地吻他的额头。

日子长了，秋奶奶不再把血缘这件事放在心上，她觉得小乐就是她的亲孙子，老天见她可怜，送给她的礼物。

小乐不是秋奶奶的亲孙子，油茶村的人都知道，但他们闭口不谈。他们羡慕这对祖孙的感情，同时心里更佩服秋奶奶的善良。

几年后，小乐大了些，他会伴着秋奶奶坐在门前数星星。

有时，小乐会天真地问秋奶奶：“秋奶奶，您是我的亲奶奶吗？”

秋奶奶慈祥地说：“傻孩子，我怎么不是你亲奶奶？”

“那我爸怎么一点也不像你啊？我也不像你啊？”

秋奶奶摸着他小脑袋说：“那是因为你和你爸都像你爷爷，不像我。”

小乐还是不相信，追着问：“为什么大家都叫你秋奶奶？”

秋奶奶笑着说：“叫秋奶奶好听。”

小乐抬着头，轻轻地“哦”了一声，继续看着满天的星星，他在想他的母亲，那个从未见过面的母亲。

雨下得越来越大，没有要停的意思。老张打着雨伞一路小跑，过了半里地，依然没有看到小乐的影子。

小乐跑得很快，已经上了黄泥坳。

雨水湿透了坳上的黄泥，路变得黏糊糊的，小乐的的鞋底上已沾了一层厚厚的黄泥，因此脚步也越发地沉重起来。

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裳，雷声在他的耳边低鸣，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像是怕惊着这个奔跑中的孩子。风把山上油茶树吹得“哗啦啦”地响，青涩的油茶籽刚挂在油茶树上，也跟着风晃来晃去。

小乐脱掉了鞋子，扔在路旁的草堆里，继续往家的方向跑着。他不知道黏土下尖锐的石头会把他的脚底板割出一道道小口子，鲜血慢慢地从那道口中流了出来，还有那不起眼的草尖，触不及防地悄悄地扎他一下，那感觉像突然被针了一样，又疼又痒。

可是，小乐顾不得那么多。

秋奶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右脚踝肿得老高，李景平正帮她擦拭腿上和裤子上的泥巴。

小乐一进门，看见秋奶奶第一眼，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他冲上去一把搂住了秋奶奶的脖子。

老张也上了黄泥坳，他在草堆里拾到小乐沾满黄泥的鞋子，这双鞋子他认识，秋奶奶给小乐做的千层底的布鞋，布料是秋奶奶托他上镇里买的。他拿上鞋，低头发现自己用稻草编制的草鞋，苦笑了一下，他也想有一双像小乐一样的布鞋，可是他不好意思开口问秋奶奶要。

他摇摇头，哀叹了一声，心里头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周子先的心思也不在课堂上，还好这是最后一堂课，孩子们的心思大多已飘回家去了！

他心里还牵挂着小乐和秋奶奶，他不知道秋奶奶对小乐有多重要，竟让小乐那么地不顾一切。他祈祷着秋奶奶只是普通地摔了一跤，不要有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