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出力新生大学故事征文/仰望星空的鱼/我拿什么偿还你的爱？——我

 

      “是个赔钱货！赶紧送给别人家!”

        据说这是姐姐出生后，奶奶对爸妈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姐姐出生在一个偏僻安静的小山村里。“那里湖面总是澄清，那里空气充满宁静”，当然，那里还有我曾经裹脚的奶奶，以及残留的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余毒。

        姐姐是家中的长女，可是，她的降临并不受到大家的欢迎，至少奶奶是不欢迎这个孙女的。

        在那个以农耕经济为主的年代，男孩子才是一个家庭的希望与未来，女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是低下的，那时大多数女孩的价值，仅仅是为自己的哥哥或者弟弟，换一个嫂子或弟媳回来。

      但是，姐姐又是幸运的，因为我们那一向不敢违抗奶奶意愿的父母，在这件事上他们并没有盲从于奶奶的命令，而是选择亲自抚养姐姐长大。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小时候，家里被烟火熏得黑乎乎的墙壁上，贴满了红彤彤的“三好学生“奖状，奖状上写的都是姐姐的名字。姐姐不但学习好，礼貌懂事，还遗传了妈妈的心灵手巧，不管是织毛衣、绣花、还是缝缝补补，都难不倒她，总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那时的姐姐是“别人家的女儿”，她不但是父母的骄傲，也是我的压力。每当我犯错时，妈妈就会说“你怎么就一点都不像你姐姐呢？”又或者，奶奶叫我帮忙扫地，我却想办法拖延偷懒时，奶奶就会说“唉，怎么就不如你姐姐的一根汗毛呢？”

      在姐姐的光辉形象下，童年的我有着深深的自卑，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但是我的内心又不甘于做卑微的自己。每当长辈们拿我和姐姐做比较时，我就恨不得自己一夜之间长大，似乎只要我长大了，我就会像姐姐一样聪明漂亮能干了。

      小时候，爸爸在一个离家很远的林场上班，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因此，妈妈不但要操持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要上山砍柴，下地种菜。这些都是妈妈日常要做的事情，而且那时种菜用的都是农家肥，需要挑到田间施肥，是非常辛苦的重体力活。

      在姐姐上初一那年，妈妈因为常年操劳，而病倒了。那时姐姐才12岁，哥哥10岁，我和养妹都是6岁，弟弟4岁，最小的妹妹还未出生，爷爷也是跟我们一起生活。

      就算身体羸弱不堪，妈妈还是要操持家务，照顾一大家子的生活。只是从那时开始，家务有了分工。妈妈做饭，哥哥挑水，我和养妹负责洗碗、扫地。就连平时被奶奶称为“扫把倒地都不扶”的爷爷，也会在妈妈做饭时帮忙烧火。因为姐姐是寄宿生，只有周末才能回家，所以平时她就不用做家务了。但是，每次周末步行十几里山路回家，等待她的是一大堆需要清洗的脏衣服。

      妈妈是个非常勤劳持家的女人，我们家里养的家畜家禽比别人家多得多。鸡、鸭、鹅、兔子，这些乡下家家户户必养的动物，我们家肯定也少不了。但是，我们家还有一头母猪，一大群的母鸭，母猪和母鸭是我们家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周末的早上，姐姐总是跟着妈妈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帮忙磨一大桶豆浆，给母猪和小猪当早餐，每当沉重的石磨发出轰隆轰隆声时，我就会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的我也会起床，站在石磨旁边，帮助姐姐把头天晚上就浸泡好的黄豆，往磨盘中添加。

        三年后，姐姐考上了我们县的重点高中。

长女如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姐姐上了高中之后，一学期只能回家一次。县城离我们家大约八十公里的距离，交通非常不便，为了节省车费及往返时间，姐姐只有等放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回家。

        爸爸说，当时给姐姐每个月的生活费只有十元。可是，就算只有如此微薄的生活费，姐姐非但没有抱怨太少，反而在放假回家时，还会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购买布料或毛线，带回家里给我们做新衣服、织新毛衣穿。

        在高中期间，姐姐更加努力学习，因为离家远，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反而让姐姐以更好的状态，投入到学习当中。因此，姐姐每次的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老师对姐姐也是赞赏有加。

        每次学校放假时，也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因为姐姐就要回家了，还会给我带回礼物，多数是一些在农村很难看到的课外书，比如《小学生作文》，《安徒生童话》等；偶尔也会有一件漂亮的衣服，或者一双好看的鞋子。

        在姐姐快要回家的前几天，我就会跟妈妈说好，让我去接姐姐回家。因为我们的村庄交通闭塞，没有汽车直达村里，所以要走好几里山路，到一个马路口去等待路过的汽车。美其名曰是帮忙姐姐拿行李，其实就是想早点拿到礼物。

      寒来暑往，三年后姐姐迎来了高考，而我也从小学毕业了。那年暑假的某一天，姐姐收到了高校录取通知书。

      妈妈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明亮了，因为姐姐是被一所师范大专院校录取的，当时的大专学校只需读2年，就可以毕业参加工作了，而且在校期间，还有补贴生活费。这意味着父母对姐姐多年的培养，开始有了回报。

        在一片祥和美好的气氛中，姐姐却显得有些沉默。

      有一天，姐姐去找她的闺蜜玩，我又像往常一样，死乞白赖地央求她也带我一起去。虽然姐姐有时也会厌烦我，像只跟屁虫一样粘着她，但是架不住我信誓旦旦的一再保证：我会听话，不会乱跑，不会乱动，也不会吵到你们。其实，这些条件都是姐姐平常对我这个“小跟班”的要求，我早就烂熟于心了。

      记得那次，到了姐姐闺蜜贞姐的家里，她们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开心心的打打闹闹，或者认认真真地一起研究编织毛衣的新图案。姐姐在木凳上坐下，心事重重的样子。平时明亮的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眼眶微微发红，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忧伤的一面，吓得我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的坐在墙角的凳子上。我担心只要我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姐姐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充满了不安，贞姐也被姐姐的神情吓到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姐姐，语气慌乱的连着问“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我妈妈不让我去复读”。姐姐哽咽的说着，随之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但是她并没有大声的哭出来。

      姐姐三年的高中成绩，都非常优秀，她自己理想中的大学，是厦门大学。可是，这次高考她因为太过紧张，而导致发挥失常。她不甘心自己多年的努力，只是考上了大专，想继续复读一年，实现自己的理想。但是，妈妈以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还有三四个弟弟妹妹在读书为由，不想让姐姐冒险去复读，所以姐姐心情非常难过。

      迫于家庭压力，最终姐姐没有去复读，而是去读了大专。

        为亲情所累，负重前行。

        两年后，姐姐毕业了，分配在我们乡里的一所中学当教师。那年，我读初三，弟弟读初一，最小的妹妹读二年级。而哥哥和养妹，那时都不想继续读书，都放弃了学习，就在家里帮忙干农活和料理家务。

        自从姐姐工作后，我和弟弟、妹妹们的学习生活，基本都是由姐姐来承担。直到我们后来步入社会，各自成家立业了，姐姐还是逃脱不了，为我们操劳的命运。

        后来，姐姐、姐夫也都因为工作调动，到了县城工作生活。这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对于姐姐一家来说，却是从此生活永无宁日的开始。因为在县城无论是就学还是就医，条件都比乡镇得多。

        我们家兄弟姐妹总共六个，有3个在生育孩子的期间，是在姐姐家里度过的。姐夫家也有五个兄妹，不幸的是姐夫的大姐，因病去世的早，留下一对年幼的子女。他的丈夫是个赌鬼，经常不管孩子的生活，可怜的孩子也常常都是住在姐姐家里。

        直到后来他们结婚了，生育孩子也是在姐姐家里做的月子。姐夫其中两个妹妹的儿女，从上幼儿园到中学期间，都是寄养在姐姐家里，由姐姐来照顾他们，最高峰时家里有4个小孩，邻居戏称他们家为“幼儿园”。

        当时姐姐要上班，回家还要买菜做饭，照顾一大家子的生活，其中的艰辛，竟无人能体会。没有人认为自己不该给姐姐添加那么的辛苦，每个人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姐姐的付出。更令人心酸的是，姐姐、姐夫对于这样的生活，他们居然从来没有抱怨过，他们觉得这些都是他们对亲人应尽的责任。

        虽然，在农村也有不少长子、长女像姐姐、姐夫一样，承担起抚养教育弟弟、妹妹的责任。但是，没有人像他们那样无私无怨的牺牲自己的幸福，承受着本不该由他们承受的人生重担。

        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

        一直享受着姐姐对我的宠爱与包容，让我对姐姐的所有付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我从未为此感到羞愧过。

        无条件的爱，并不能造就一颗感恩的心灵，只是肥沃了自私又贪婪的土壤。

        我的前夫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会，在一家大型连锁卖场当部门经理，出于对市场的了解，他十分看好餐饮业的发展前景。于是他决定辞职自己创业。对于他的想法我也很赞成，因为我深深知道如果只靠他的工资，我们的生活很难摆脱贫穷，我希望通过我们的共同奋斗，让我们的家庭变得越来越幸福。

        可是开餐馆需要一笔不小的投资，而我们都没有积蓄怎么办呢？那时他刚工作不到2年，他的家庭条件又非常差，是不可能指望他的父母能帮助我们。左思右想后他说，要不让姐姐出面帮我们借钱，等我们赚钱了就还给人家。

        有人说，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为零。我想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由于对前夫盲目的信任，以及自己对于财富的渴望，让我丧失了对于借贷可能造成的风险的评估能力。利令智昏的我，更没有站在姐姐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如果我们不能按时还贷，会给姐姐带来怎样的后果？

        为了得到姐姐的帮助，我们专程回了一趟老家的县城。凭借着家人对前夫工作能力的认可，以及他们对我们的信任，最后，姐姐同意为我们筹款22万元。

      在姐姐的帮助下，我们开始着手寻找合适的铺面。

        很快，我们就在省城一个新的开发区内，找到了一个刚开始招商的商业广场。那里离市区较远，在新生活区内除了一家德克士，几乎没有其他像样的餐饮店。表面看上看，商业氛围并不成熟，但是，我们却看到了其中的商机。况且，当时该广场地产商为了顺利招商，答应给予我们一年的免租期，这样更增强了我们的信心。

        经过两个多月的装修筹备，我们的酒楼顺利开业了，果然不负我们所望，生意竟然出乎意料的红火。

        来酒楼吃饭的客人特别多，有附近各个单位的，也有当地居民，以及许多的乔迁酒席，都是我们接待的，席位基本都需要预定。

        正当我沉浸在初尝创业成功的喜悦中时，生活却在黑暗中悄悄地向我揭开狰狞的面目。

        看到我们生意做得红火，家里人也非常放心。前夫也每年按时把利息交给姐姐，让她还给别人。在这期间姐姐也曾向前夫提过，如果有钱就把本金也还给人家，但是前夫说让他把欠的装修款先还完（酒楼总共投资了35万，部分装修材料是赊账的），于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是个特别不爱操心，喜欢依赖别人的人。所以对于生意上的事，我完全听从前夫的安排。虽然收银是我在管理，但是，钱却全部都是交给前夫的。不管是现金还是对公账户的款项，都是他自由支配的。

        我从来没想过，相恋七年才结婚的我们，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这样的狗血剧情我不想详细赘述，但是，最后的结局，我相信大家都想像得到了。我成了一个不但一无所有，还负债累累得单亲妈妈！

          虽然是因我欠下的债，但是责任却让姐姐为我背负。当时，姐姐都是向要好的朋友和同事们借的钱，这些债主几乎都是老师。彼此之间都是相互信任，所有的借款内容都是口头约定，并没有写下凭据。

        姐姐把钱交给我们时，也没有要求我们写借条，因为时间跨度太长，连银行的转账记录也无法查到，所以离婚时前夫不用负担一分债务。只给我留下了巨额的债务，而且这些民间借贷的年化利率平均高达15%。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这座我漂流了十年的城市，第一次飘起了细细的小雪花。第二天的清早，我接到了妈妈打给我的电话，”小妹你快回来看看你姐姐。“妈妈暗哑的声音，让我的心一下掉进了无边的深渊，”最近经常有人来找你姐要债，你姐已经两三天不吃不喝了，你快点回来看看怎么办”妈妈接着说。我来不及细想，胡乱的套了衣服就往外跑。

        我不想坐公共汽车，就联系了一部的士，急匆匆的往老家家赶。在车上我一直打姐姐的电话，但是都是无人接听，我只好打妈妈的电话，叫她让姐姐接听一下。过了好久，手机那端传来姐姐毫无生气的声音，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滑落，担心、悔恨、愧疚充满了我的心，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了姐姐的绝望。

        到了家里，我往房间里冲，只见姐姐面朝墙壁，侧身蜷缩在床上，瘦弱无助的身影让我的心一阵抽痛。我小心翼翼地说“姐，我回来了”。姐姐没有回应我，我爬到床上轻轻地摇晃着姐姐的身子，说“姐，我回来了，你不要难过，一定要挺过去”。过了一会儿，传来姐姐疲惫虚弱的声音，”我真的很累，我不想再活了”这微弱的声音，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我的心劈成一片片！

        那一刻，我恨自己的无能，更恨自己的自私。因为我的无能，让我无法承担自己欠下的债务；因为我的自私，我拿姐姐的幸福，押下了我今生最大的赌注，而我却输得彻彻底底!

        人生是一场无法彩排的直播，无论我如何懊悔自责，都于事无补，我对姐姐造成的伤害，已不是言语所能安慰的。巨额的债务逼得姐姐，无法在小城里继续生活，她每月的工资都不足以支付利息，更何况还要偿还本金呢？

    家庭的破碎，爱人的背叛，还有尚在年幼的孩子，需要我抚养，这一切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我已没有能力偿还这些债务，可是我的姐姐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