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儿30)夜以继日

文/张秋兰

耳畔传来哐啷啷欻啦啦的声响，那是教师饭堂的工作人员演奏的饭菜进行曲。

挣扎着起床，使劲儿睁开惺忪的眼睛，凑近墙壁上的挂钟，时间指向5：10。

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捂着嘴巴，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淘一杯米、量两杯燕麦、抓两把花生、洗十颗红枣、放两勺水，插好电饭锅电源。

盆里的面发酵得很好，整个厨房都散发着面的清香。

爷爷奶奶下楼来，我们相互打过招呼之后，就各自做自己的事：爷爷去打开水，奶奶刨南瓜丝，我揉面。

当我把面揉得均匀光亮时，奶奶已把包子馅调配好，她迅速将我揉好的面切成几块，以便做包子、馒头和花卷。

和奶奶包包子的时候，看着包子上的褶皱，想起崔永元的那段话——人生就像饺子，岁月是皮，经历是馅，酸甜苦辣皆为滋味，毅力和信心正是饺子皮上的褶皱。人生中难免被狠狠挤一下，被开水煮一下，被人咬一口。

这些话对应着自己这些年走过来的人生，脸上不知不觉泛起微笑。包子饺子上的褶皱和人生的褶皱多么相像啊！

奶奶做馒头和花卷的速度特别快，我怎样学都赶不上她。三下五除二，当一大块面团变成一个个色彩鲜明的有模有样的食品时，我开心地鼓掌。

花卷真的很好看，似一朵朵莲花开放，又如一朵朵海棠花盛开，还如一只只蝴蝶在飞翔，更如牡丹花般绚丽。

快速洗漱完毕，拿起筷子刚把一个新出锅的南瓜馅包子放进嘴里，就听见儿子的哭闹声。

我连忙放下碗筷，奔到儿子面前，先生正抱着他把尿，我笑着跟他打招呼：“家润，早上好！你是不是被尿憋醒了？”儿子一听，哭声更大了。

伴着哭声，一股水柱直射而出。

爷爷过来逗儿子，直盯着看，一会儿工夫，儿子笑开了花。看到厨房忙碌的奶奶，儿子笑出声，还嗯啊着跟奶奶打招呼呢。

我调好水温，端来脸盆，给儿子洗漱，帮他换好衣服，穿好鞋套，把他放到婴儿车，让爷爷推着他逛一逛，等我洗好他的睡衣，吃过早点，立即收拾一番，要赶着去看学生早读。

穿好防晒衣，戴了遮阳帽和墨镜，背着电脑，骑上自行车，一路下坡，轻松省力。我先到教学楼一楼签名，然后一步两个台阶几下跨到四楼教室，时间刚好是6：50。

绕着过道巡视了一圈，学生们都很认真朗读着自己的学习内容，我亦在教室前面的书柜上随手拿起一本《中华家训》翻阅，不知不觉，早读下课铃声响起，我已被颜之推教子的家训吸引。

突然想到要回家给儿子哺乳，立即把《中华家训》放回原处。

来时轻松，回时一路上坡可就难了。当我吃力地把自行车蹬回家，儿子正望穿秋水般等待着我，眼角还留着眼泪豆豆呢。

我上班了，顿时打乱了儿子的作息规律。没有我陪着，无论爷爷奶奶怎么哄他，把多少玩具摆到他面前，抱着他绕着儿童乐园逛了多少圈，儿子总要折腾几下，有时眼角两边的泪水直淌，可谓“泪流成河”。

我抱着儿子，望着躺在臂弯里吃奶的他，微笑着。后背的汗珠一颗颗滚落裤腰，额头鼻尖上的汗因上坡踩自行车太快而不停歇，我尽量用最纯净的心态给他哺乳。

把儿子喂饱，陪他玩了一会儿。他爬在我背上，两只手使劲拍我的肩膀和后背。我有第二节课，便把儿子托付给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抱儿子出去玩，我的背影“唰”地一下从他面前晃过，骑着自行车的我回头跟他说：“你要乖乖的哦，妈妈上完课就回来。”

走进高二20班，心如止水。站在讲台上的时间久，褪去了当年的紧张与焦虑，更多的是满怀对教育的执着以及对这些年轻生命的关注与引导。时光匆匆，我一路播种，在最美的年华里，在最动人的青春里，与学生相遇，是种无法言说的命运。

下课后，我担心儿子肚子饿，便急匆匆回家。等我汗流浃背回到屋时，儿子已在奶奶的怀里睡着了。

奶奶说，儿子喝了20毫升的面糊糊，刚睡熟。我一下子放松下来，看离做午饭时间还早，就打开电脑，着手给20班的学生写封信。

信的初稿写完，我立刻做午饭。我刚插上电饭锅电源，儿子就睡醒了，他很安静，等奶奶帮他把完尿，我一呼唤他，他便张大嘴巴笑起来，我再跟他说话，他便咯咯咯地笑出声。

儿子特别爱笑，当看到别人的妈妈逗自家的小孩，他若在旁边，以为是和自己说话，高兴得舞动手脚，还咿呀着唱歌；当看到小朋友上上下下乐此不疲滑滑梯时，亦乐得笑了好久都停不下来。

给儿子匆忙喂完奶，我立刻捡菜、洗菜、切菜。

先生下班，爷爷刚好抱儿子从外面回来，奶奶说：“他爸爸半天没抱了，让他抱一会儿。”先生抱过儿子，给他讲贝多芬《月光曲》和李白《铁杵磨成针》的故事。

12：30，爷爷奶奶抱儿子到七楼睡觉，我清洗碗筷，先生洗儿子尿湿的裤子，又给我讲解有关秦腔的戏曲故事，说到兴奋处，还放开嗓子唱起秦腔来。

爷爷的二胡声很有穿透力，即便我们在一楼，亦能听到他那悠扬的二胡声。听奶奶讲，听二胡已经不能满足儿子了，他要自己拉弦。

吃得太撑，没有睡意，便拿起一本借来的书翻看。和着先生的鼾声，我思考着“成长”和“成功”的定义，把自己的理解写进了日记本。

14：30，爷爷打来电话，说儿子睡醒了，让我上楼给他喂奶。我立即停下手里的笔，三步并作两步，两分钟就来到儿子面前。

儿子看到我，立刻喜笑颜开，还拍着手鼓掌。我惊喜他的表现，奶奶在旁边解说：前段时间教给他干扰吃手指的做法，他学会了。“虫虫咬手手，吱溜一下飞走了”，爷爷边说边用手指比划，儿子学得很好，便表演给爷爷奶奶看，兴奋得直跳脚，还时不时拍拍手。

奶奶说，儿子虽然不会说，但是什么都明白，能看懂大人的心思，能通过哭声来表达意愿，还能听懂大人说的话。比如，奶奶给他把尿，爷爷走到另外一个屋，他以为爷爷出去了，便哭了，奶奶说爷爷没有走只是去拿尿盆，儿子立刻停止哭声。当爷爷说要抱他到外面去玩，他立即伸开双手要爷爷抱，整个身子亦往爷爷身边倾斜。

七个月的儿子特别喜欢外面的世界，几乎每天吃饱睡好后，都要出去逛几圈，如果大人一时忘了，便闹腾一番，直到大人明白他的心思为止。到外面，即便看到随风飞舞的树叶或小花朵，他的脸上笑开了花，有时唱着歌，还对着它们观赏好久。

15：00，太阳当空，天气炎热，没有风，儿子闹着要出去，爷爷奶奶只好拿着坐垫铺在楼层之间的过道里。

爷爷奶奶席地而坐，我拿来一筐玩具，儿子立即被吸引，沉浸在自己的玩耍里：时而端详，时而挥动，时而咬玩，时而扔甩。玩了一阵儿，几个奶奶引着几个小伙伴来了。我看儿子玩得愈来愈起兴，又有爷爷奶奶在身边，便折回屋里批改学生作业。

16：20开年级会议，我便把批改完的部分作业装进袋子里带回办公室。

开完会，我一回家，就抱起儿子，他开怀大笑，一会儿将头侧在我肩膀上，一会儿把头钻向我的怀里，一会儿又扯我的衣服，拍我的手臂。

我把儿子放进童车里，推着他绕着学生宿舍逛了一圈。我们走在宽敞的道路上，聆听某个同事屋里飘来的笛声，看同事家属挥洒着汗水在菜地浇水，我哼着小曲，憨笑悠哉。

看天朗气清、白云微动、青竹含笑、红花绚烂、青草翠绿、小鸟高飞、天地祥和，我对自己说要做个内心有风景的女人，亦要让儿子有一个快乐的童年。我知道，每天的付出，不是没有成长，而是在扎根。

我伸开双臂，把儿子从婴儿车里抱起来。趁他可以在我怀里多停留的时光里尽量多抱抱他。

“看，学生跑操开始了！”一位奶奶抱着她的孙子快速朝路口跑去。知道儿子喜欢看，我一手抱着他，一手挎着童车，往大队伍方向赶。

小孩子们很兴奋激动，随着班级口号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小伙伴们络绎不绝来到队伍旁边，有的蹦蹦跳跳，有的高声呐喊，有的使劲鼓掌。儿子看着身穿班服或校服的学生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很好奇，歪着脖子从我左边的肩头转到右边的肩头，特别是逢有班级齐喊口号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时，他的视线总要在他们身上停留好久。

跑操结束，各个观众回到原先玩耍的场地。小朋友们（大多三四岁）开着扭扭车，横飞疾驰，毫无顾及旁人的目光，肆意以他们最疯狂的速度进行，扭扭车与地面摩擦得震天响地的轰隆隆声响，随着一条长龙的架势此起彼伏。我看得心惊胆颤，儿子显得兴高采烈。

吃过晚饭，陪家人散步，我抱着儿子，内心住着另一个小孩，快乐、天真、纯净。

19：20，回家给儿子洗澡，他两个手掌拍打着水面，看到水花四溅，乐得合不拢嘴，还呃吖着比划手指，洗完澡，不愿意从澡盆出来，两个腿蹬着盆底，屁股翘起来，嘴里“吭吭”反抗着，整个身体像一条鱼般滑向盆中间。

19：50，儿子在我的怀里睡熟了，我轻轻抱着他放到床上，让他枕着枕头，然后转向一边，播放《爱和乐》。

洗漱一番后，我静静地躺在儿子身边，轻拍着他的背，回想这天的一幕幕，因了一系列付出、一寸寸时光才有了风景和故事。

我夜以继日地接应每天的生活，儿子夜以继日地接受每天的成长，忽然发现，我逐渐走向成熟——不再拒绝关怀，不再忽视爱，在穿衣吃饭里懂得幸福，在行走观景里明白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