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是一首歌,张文收吟唱《大酺乐》:倘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
世上有两个人,一个叫男人,一个叫女人。如此,世间所有故事,都与这两个人大有关系。悲伤与欣喜,痛苦或愉悦,失望和希望,人间万象,最终还是会落到这两个人头上来。毕竟,人总归是讲感情的生物。没有了情感,人类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诗人是世间异类,专注心灵探讨。人情冷暖,百感交集;红尘男女,苦不堪言。这些感情上的问题,都成为诗人抒发的题材。想来做什么都不是那么轻松,总是难免会有沟壑出现。真正的诗人,向来总是孤独的;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沉迷在诗歌海洋里的诗人,虽然痛苦于情感的难以把握,但是却也能体会到更多的动人美好。这大约便是诗之迷失的魅力。
唐朝音乐人张文收,贝州武城(今河北故城县)人,属清河张氏族人。其父张虔威年少聪慧,钟爱读书,隋炀帝时授内史舍人。关于张虔威有个轶闻,他曾在路上捡拾到一个包裹,就让侍从背负守候,直到失主来认领,悉数交付。有如此家世,想来张文收从小就能接受很好的启蒙教育。在音乐上,有很深厚的造诣,也有其独特的见解。唐太宗时,为协律郎,参与创制礼乐,采《朱雁天马》之义,制《景云河清》,名曰“燕乐”,时常成为元会第一表演曲目。
张文收曾经遍览萧吉的《乐谱》,认为他写的不是很详悉,所以就另外撰有《新乐书》十二卷。至于其诗作,似乎不是擅长,《全唐诗》录诗一首,还和诗人韩渥相争署名权。但考其经历,察其才华,又觉其诗名,私心以为张文收稍占理几分。
《大酺乐》
[唐] 张文收
泪滴珠难尽,容残玉易销。
倘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
大酺,大宴聚饮。帝王为了表示与民同乐,特意允许民间举行时长三天的欢庆宴饮。《史记·秦始皇本纪》:“五月,天下大酺。”张守节正义:“天下欢乐,大饮酒也。”后来,唐朝教坊制成曲子名为《大酺乐》。如张祜作《大酺乐》诗:“车驾东来值太平,大酺三日洛阳城。”至宋朝,周邦彦借旧曲以制新调,为双调一百三十三字,仄韵。这里按下不说。
诗人在开头两句,先为我们描绘出一个伤心女子的形象。“泪滴珠难尽,容残玉易销”,流下的眼泪就像串在一起的珍珠,没有止境地往下淌着;原本艳丽的容貌仿佛美玉蒙尘,被岁月销蚀残损不复当年。这里很有意思,诗人在诗句里,把“泪珠”和“玉容”分开揉碎,然后再组合起来,从而带有鲜明的音律美,不仅极为富于韵律性,更是造成一种和谐的整饬。
阅读的时候,在我们脑海里应该浮现这样一幅画面:夜深人静,阒寂无声,阁楼上,闺房里,一个女子相思满怀,或者一个怨恋少妇,对镜暗自垂泪,忧愁着玉颜易老,良人难托。这种伤感之情,是连续性的,持续地发生着。即使过去千年,情感依然回响,在文学的长廊上从来不缺少这些作品,也从不缺乏这样的艺术形象。
诗人在末尾两句,叙写闺房女子伤感之后,接着继续刻画其内心活动。“倘随明月去,莫道梦魂遥”,倘若追随天上的明月而去,或许能够到达想念的人的身边吧!那样以来,横卧在彼此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再有认为的那样遥远,能够剩下来的只是相互的思念,仍然萦绕在双方充满相思的梦境里面。
虽然后面两句是心中的怀想之想象,但却是建立在合理的基础上的。沉寂无人的院落,伊人闺房独坐,对镜自伤,恰好月满西楼,难免顾影自怜,此时此刻一段幽情入梦来,万般相思在心头。正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夜冷情热,被诗人表达得分外精致而巧妙。
诗人站在女性的角度上来抒发情感,描写十分细腻,用词亦格外精致,甚至可以说有一种小心翼翼地感觉,深怕破坏好不容易树立出来的这种阴柔之美。这是诗人的小心眼,也可以说是其故意而为的艺术技巧。因为诗人是音乐人,当然懂得诗歌与音乐之间的关联,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要在其诗歌里带上音乐性。这种行为可以说是有意的,但也可以说是长期形成的下意识。专攻一体,旁涉其它,艺术是相互的。或许唯有如此,才能齐头并进,共同发展。这是所有艺术前行的必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