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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会

2022-11-11  本文已影响0人  汭泽青华

在我半个世纪的人生中,有三个眼神,也就是三个瞬间,来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每每想起,让我动容,让我感到也曾被这薄凉的世界温柔以待。

第一次,刚生完老大,我极度虚弱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两天两夜没合眼,却怎么也睡不着,看老公和护士旁边在侍弄新生儿。

这时几个医生来查房,例行公事问问情况。当他们发现我和宝宝的生日只差两天,有点惊奇,顺便祝我生日快乐。

这时我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我。我顺着那目光望去,是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医生,高高帅帅,满眼溢出来的温柔,脸上泛着微笑。他看我发现了他,并不躲闪,依然如故。

好像打了一副强心剂,我顿时被慑住了,我从未得到过那样的凝视。也许是我满脸的疲惫,也许是我看孩子的神情,让他怜惜,也让他看到母爱的光辉。

我们都被某种超越时空的力量打动了,他久久地盯着我,似乎在欣赏,就像我久久盯着自己的孩子。

第二次是08年初,隆冬。我,60岁的老母,三岁的儿子,还有躺在婴儿推车上的三个月的女儿,我们刚刚搬完家,退了房,风尘仆仆地赶到巴黎的里昂火车站

里昂火车站是巴黎最大的火车站。人潮汹涌。我推着婴儿车,找不到升降梯,只有人流满满的扶手梯。

有过在商场推购物车被绊的经历,我就特别怵这种运动中的梯子,万一出什么事还会影响后边的人。既愁又急,想找个人帮忙,可是,火车站个个行色匆匆,大包小包,根本没人注意我们四个老弱幼小,站在那,就像一道可怜的风景。

就在我看着梯子发愁的时候,有个黑人小伙子,无意间回头看见了我们,他似乎明白了我在求助,又回头确认,我好像抓到救命稻草,朝他点点头,表明确实需要帮助。

他立刻转身要下来,可是那是上行的梯子,前后都站满了人,他只能先上去。怕我着急,他指了指旁边的梯子,意思是他马上下来。

一出电梯,他立刻从下行梯,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来到我们面前,二话没说,帮我推起宝宝车走向电梯,我们都感激涕零地跟在后面。出了电梯,他把车子交还给我,我对他千恩万谢,他只说了一句没什么,便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辈子我们不会再见了,这个片段却牢牢刻在我的脑子里,尤其是他望向我的眼神

他感同我的焦急、无助,我也get到他迫切要帮我的心情。眼神接触的刹那,我们读懂了彼此。

第三次是2010年在广州。儿子的护照过期,要去广州领事馆补办。在这之前,我们已经经历了办签证,莫名其妙被拒,再申请,几番折腾,对领事馆工作的外国人颐指气使,中国人狗仗人势的样子了然于心。

每次去广州,我们都是火车,夕发朝至,一早到了就去办事,办完事当天就回来,省时省钱。有时买不到卧铺,就座位票坐着去。第二天必是一脸疲惫蓬头垢面,反正早已看惯他们的脸色,我也豁出去了。

那天就是这情形。当叫到我的号,我走进办公室,看见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安静地立在办公桌后面,阳光,微笑,恭候客人。这是我来领事馆这么多次,第一次看到一张有笑容的脸。

他似乎看出我的疲惫,眼里透着关怀,给我让座后,他也坐下来。他没有立即公事公办,而是先腼腆地抱歉,说不好意思啊,中文说不太好。

他跟我们无异的模样,我都没想到他不会说中文。他说他是第二代,在巴黎出生长大,父母是潮汕人,家里都说客家话,所以他能听说客家话,普通话反而不会。我说理解,客家话对我也是外语了。

他又接着说他刚从学校毕业,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他很高兴能回中国工作。他虽然说得慢,但是吐字都很清楚。

我看出他想跟我多唠一会儿,所以做事也慢慢的,我也很想跟他聊聊,但是一时又找不出什么话题。拿护照很简单的,签完字就可以走了。我没理由多停留,站起身,说,我走了,谢谢你,他也站起来,说谢谢,又是刚进门那种温柔的眼神,送我离开。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

我想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茫茫人海中不经意地碰触到一个眼神,不认识,却好像相知已久,对视一笑,初会便是永恒。

珍惜每一次的不期而遇,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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