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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煤油灯

2020-02-07  本文已影响0人  林建明

〖原创〗~初改稿

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一个礼拜了,就像岁月从身边溜过没有痕迹一样。早晨起床,太阳再一次从东边楼角闪出来,明晃晃的。

往年在家里呆到这个日子心里就开始痒痒的,就想着很快要离开这个才回来没几天的家,得准备外出,再回来又得等下个新年了,站在转折的路口,心里便有些忧郁。但今年情况特殊,上海那边通知让推迟一些时间过去,心里又在担心,这一推迟不知道该到什么时候?

人,就是生活在矛盾中。

不过初七在老家是个不兴出门的日子。老人们都说“七不出,八不归”的,我也没有在这个日子里出过远门,今天更是静静地呆在家里没下过电梯。在老家初七还有个习俗,晚上和大年夜一样,灯要点到天明。至于为什么,我小时候没有问过,到现在也没弄清楚,坊间传说很多,传了好多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就像一个疤,不必去揭,揭开也许会汩汩流血的。

现在的灯具可谓五花八门,形态各异,也很精美,豪华绝伦,可以调节可以遥控,可以声控。但我永远忘记不了童年的煤油灯,忘记不了那微弱的、经不住一缕风吹的光。

那时的村庄里,每家都有一两盏能看见“内心”的煤油灯,放在堂屋的茶几上、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这也是庄稼人的脸面,讲究的还在灯罩的上方,套上裁剪成园园的白纸。至于房间里、锅屋里挂在墙壁上的大都是墨水瓶或其他小瓶做的简陋的小挂灯了。因为没有灯罩,点燃细铁管内的棉芯,立刻有束跳动的火苗,并且像庄稼人的愁绪一样,一直在“嗤嗤”地冒着青烟。久了,墙壁上便留有一条黑色的印迹,像用浓墨书写出的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煤油灯只是在天插黑的时候才亮一会的。母亲是个很吝惜的人,更何况煤油是不容易随便买的,一年只有那么几斤的供应票据,比吃的菜油还要金贵。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的乡村之夜来得早,黑得像团墨。人们吃完饭吹灭灯早早上床睡觉了。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常常望着屋顶的亮瓦(一块瓦大小的玻璃),看月亮,看星星,看掠过的云堆,有时什么也看不见,但双眼还是睁着的,静静地发呆。

到了大年三十那天,父亲才将所有的灯里灌满了煤油,端出放在堂屋里的灯盏,取下胖乎乎,圆磙磙的灯罩,在水里轻轻擦洗干净。晚上,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睡不着,东跑,西逛,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大方地亮着灯,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窗户里透出来,点点灯光将乡村串联成夏天夜间的银河。

缕缕光线中我们寻找、拣抢没爆的哑鞭炮,走东家,跑西家,崭新的口袋里装得鼓鼓的,口袋边留着浅浅的尘埃,也不管父母埋怨、漫骂,第二天便享受着蓝色火焰带来的乐趣;偶尔还有可以爆炸的,点着了快速扔进水宕里,塞到盆子底下,童年的心也随之激情四射。

现在想想,仍然觉得温馨。

日子数到初七,年就淡了,就像身上的新衣已被平常的衣服替换了一样,晚上的灯虽然还家家亮着的,但大都是从堂屋门缝里透出来的,房间窗户里外都已浸在黑夜之中。

我读初一的时候,是恢复高考的那年秋天。在桐贵中学,离家有点远,在没有钟表的年代,醒来就要起床,往往都是在天色未亮之时,点上锅屋里的煤油灯,自己做吃的。然后引燃煤球炉,淘点米倾在大铝锅里,注满水后才出门,这是给家里人和畜预做的早餐。摸黑出村时,心里害怕,便大声哼着咿咿呀呀的曲儿,到了公路上就会碰到同样咿呀的同学,胆子一下子大起来。放学到家时同样也是黑夜,走在回村的小路上,看到有煤油灯的亮光,就知道家里人在那里等着我。

恢复高考后,读书就不仅仅在课堂上,在学校里,还多了课外作业和辅导书,我也贪上了新兴的文学杂志。晚上,我家的灯光比别人家亮的时间要长得多。坐在灯下,书在面前,我一副很努力的样子,母亲也变得大方,默默地坐在大桌子对面,纳鞋底,织毛衣,也不说话,更不打扰我,只有贪玩的弟弟,在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溜出去玩,或偷偷地溜回房间里睡觉。

可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没用,高中还是没考上。有时便想着那盏煤油灯,它的光亮注定只有那么大,右扭灭了,左扭火大了烟也浓,但光却亮不起来。

这就是命吧。

结婚那年年底,村里终于有了电。当天晚上,家家户户亮着灯,远远望去,村民们像过年一样,每扇窗,每扇门都露出灿烂地笑容,那情景真的宛若满天的星星。

现在城里已没有了黑夜,夜色仍旧驻留在乡下,在原野,在无人烟的地方。我的村庄里,年夜的灯还像过去一样点亮,但灯光开始稀疏了,许多房子被它的亲戚贴上春联,像两行殷红的血,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像似被岁月封上了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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