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见到了父亲

热,浑身发热,我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老家门口,被人们踩踏得油光发亮,呈暗红色鹅卵石街上。身上穿着还是那身黑色青年装,索带裤。
我坐在靠背竹椅上,打双赤脚,伸出左脚,大脚趾在石头上磨来磨去,滑滑凉凉的,很舒服。
“这五荒六月还叫我着那么厚的衣服,热死人”!心里正想着,父亲从前面不远处的水井那边朝我走过来,光着膀子,下半身只穿着绿色士林布大短裤衩。
身体壮实,胸部、手臂,双腿都是古铜色腱子肉,一典型的农民。那头卷发,那张永远晒不黑的脸,上天怎么会许与他?
他手里拿着从我太公手上传下的铜皮脸盆,湿漉漉的花毛巾搭在肩膀上。他应该是刚刚在井头洗完头脸。
他走到我跟前便停下了脚步,脸上带着平时少有见到的笑容,说:
“崽呀崽,我晓得你一直在为这身黑衫黑裤烦心。这布头不贵,耐穿,黑色又不惹垃色,有什么不好”!我心里想,本来你就是看中这些。
“你还一直记恨小时候那鞭炮的事情。不懂事的时候敢给你玩吗,没看到隔壁“狗里”的手指就是鞭炮炸残的”?我无言以对。
“给你买了,还嫌少。鞭炮能当饭吃?那是烧钱的东西”!就知道省钱、省钱,我嘀咕着,但没胆子说出来。
”还有,你总是说我脾气不好性子急,跟你母亲总吵架。你母亲脾气好?吵起架来她什么时候让过我?”
这也是事实。母亲️一旦发起脾气来,声音特别大,兄弟几个没少吃她的嘴巴子。
他们夫妻俩就像俗话说的那样,一个火刀,一个火石,一碰就着火。
说完,他走前几步,俯下身子悄悄问道:“听说上面在闹一种会传染人的什么病”?
“是,叫做新冠状病毒肺炎”。我告䜣父亲。听罢,他似懂非懂一脸茫然。
“哦!那你们兄弟姐妹要小心,要看紧你们的孩子,叫他们不要到处乱跑”!说完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向远处走去…
“咣当”!他手上的脸盆突然掉了下来。我正要起身上前问他怎么回事,睁开眼睛,醒了,原来是在做梦。
昨晚睡前老伴说今晚好像更冷,便加盖了一床被子,难怪觉得热,是给焐的。
我似乎还能看见父亲那远去的背影,“父亲我爱你,愿你在天国安好”!
庚子年正月十四·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