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青菜的味道）

下过霜的青菜的味道是并不比鱼肉差的——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母亲白日在田里干活，我去找她，她却嘱咐我回家后煮饭、捉菜（捉菜就是采摘蔬菜，这是我们一带的方言）。其时尚在半上昼；我自然也应允。

我回到家，径去有些零乱的厨房间找来镰刀和竹篮。随后，我走去了屋外东隅的一方菜畦。我其实有十几二十年没采摘过蔬菜；家里的这种活，大抵都是母亲做的，父亲有时当然也要做。而我只学会了在碗里搛的本领，但母亲，或者父亲，他们从来不会嗔怪我。

在现在，我跨过足有半人高、围在菜畦四周丝线制的暗绿的拦鸡网，我的身子几乎倾倒，但我终于站稳了。我在站稳的瞬间，我整个人已经在盈绿的一楞楞的菜蔬间了。

我对于菜畦里的各种菜蔬也能知道个大概。像现在这样有些寒意的冬令，菜畦里大致有茼蒿、大蒜，尤其显眼的，是长成硕大果实并且半露在土壤外的鲜红的萝卜……而似乎青菜居多——菜畦上一大片尽是叶子硕大、颜色暗绿的青菜。

我很利索地用镰刀砍下了四棵——目测都比较大——我装进竹篮，已几乎装满。

我将盛有青菜的竹篮提去一处洗衣板，洗衣板紧挨着厨房间；我就近在井里汲了一铁桶井水。井水在寒的冬日里却是温凉的，没有河水彻骨的寒。

我的确很久没有这样打理青菜了。记忆里，在我孩提时候，我很有几次要厌烦起青菜来。那时，大抵也在严寒的冬令，我们乡下的孩子，一日三餐，所佐的菜肴，几乎只是一道永远颜色泛绿的青菜，我有时免不了要厌倦它……

但现在，时过境迁，我却越来越喜欢青菜的味道。那些童年时在青菜里所掺杂的苦涩，在现在，人到中年，一切的人生的况味，都变得恬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