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农村人的回忆--钓鱼

小区边上的河，建起了水坝。水坝建起来，钓鱼的人随着鱼儿也来了。

这是钓鱼的好地方，离住宅区不远，周边交通也方便。每到周末的时候，总有很多人在那钓鱼。老人、少年、孩子，每个年龄阶层的人都有。一根根鱼竿，一条条鱼线，连着兴奋与失落。一排排的鱼竿，让我想起了那首汉徘：湖水碧连天，悠悠两排钓鱼竿，成败一线牵。

路过那里的时候，我特意去看了下。这么多人在这钓鱼，一定有不少的鱼吧，我这么想。转了一圈，却没见谁钓到鱼。看着河边端坐了一下午，却没钓上来一条鱼的人们，我就在想，难道他们都到了“钓胜于鱼”的至高境界吗？换作我，是万万做不到的。

倒是在不远处的桥上，一个老大爷钓了不少的鱼。鱼不大，大的也只有手掌大小，小的呢，小鱼，就对了。他站着，趴在桥石栏上。鱼竿收的很短，也没有放鱼漂，光秃秃的线连着鱼钩。钩上挂上鱼饵，就这么扔到了水里。由于重力的作用，细细的鱼竿被拉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鱼儿吃饵，鱼竿就微微的颤动。颤动的幅度大的时候，就是鱼上钩的时候。看着老大爷钓鱼，我觉得很新奇，这么钓，也挺好玩的。可是，在我心里，钓鱼却不是这个样子。钓鱼另有一番天地。

老家的屋后就是鱼塘。确切说是水塘，养了鱼才叫鱼塘。有那么几年，过年的鱼，都是出自这个水塘。村子里有八个队，我们家是五队的。队长好养鱼，好捉鱼，但就是不好吃鱼。每到夏天，水塘蓄了水，队长就张罗着队员们集资买鱼苗。每家出多少钱，他都记在本子上，等收齐了钱，就去买鱼苗。我一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买的鱼苗。集市是没有的，我特意找过，找了几圈都没找到。鱼苗是用一个大箱子装回来的，大箱子放在农用三轮车上。我趴在车帮上，盯着鱼苗看，就是这些手指肚大的鱼苗，到了冬天就能长到二斤来重，真的好神奇。这种小鱼第一次见，我想偷偷拿一条，放家里养。还没等我动手，大人们已经抬着箱子倒到水塘里了。

水塘里从来不投鱼食。放了鱼苗就不用管它们了，到了冬天的时候，就长成大鱼了。鱼苗不用管了，可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管的，比如钓鱼。

队长家在村子的最北边，水塘在村子的最南边。他只能隔三差五地来看看。他不在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了，我们可以钓鱼了。钓具都有的买，小鱼钩5分钱，大鱼钩1毛钱，一根钓线1毛钱。可是我没有钱。小孩子手里哪有什么钱，一个夏天积攒一根冰棒的钱已经不错了。没有怎么办？自己搞。

鱼竿没有，就拿家里架番茄的竹竿用，用完再放回去就是了。鱼线没有，偷偷把母亲纳鞋底的棉线截了，要多长，也不知道，反正觉着够了，就剪了。害得母亲，又纺了次线。

然后是鱼漂。鱼漂要能浮起来的东西，最常用的是高粱（我们那方言叫fufu）杆的瓤。我们那种高粱的不多，老人们还会种上些。等高粱收了，把稍上的杆，去了外皮，晒干，做锅盖。做鱼漂，也用这种稍上的杆。用刀子截个寸把长，系到鱼线就成了。

高粱杆锅盖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了，就是鱼钩。这东西不买还真不好弄，不过，不好弄，也弄过。用针弯过鱼钩。母亲纳鞋底的钢针，拿来在煤油灯上烧，烧的通红，然后用钳子掰弯，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不是针断了，就是弯的不成样。针不好弯，就换了别针。别针的材质比较软，直接用钳子就能弯成钩。缺点也是软，钓到大鱼，直接就被拉直了。用别针弯的鱼钩，还真钓上来了。一条半斤多重的鲫鱼被甩到路上了，鱼钩也被拉直了，可鱼还是被逮着了。

后来，攒钱，买了鱼钩。怎奈，纳鞋底的棉线太粗，穿不进去。劈成两条线，又不结实。好在有种线可以用。那时候家里都用拖拉机，拖拉机的传送带是皮的，里面是一根根的线。这种线很结实，粗细也刚好。我就到处找，最后在小叔家找到跟破掉的传送带。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线拉了出来。凑齐了钓鱼用的材料，棍上缠线，线上系钩，中间系上鱼漂，带上鱼饵，就去钓鱼了。

钓鱼

鱼饵是馒头捏的馍蛋，面粉和的面蛋，还有土里挖的蚯蚓。馒头捏的馍蛋是我刚开始钓鱼时最常用的。拿半块馒头，水塘边一蹲，一边钓鱼，一边团馍蛋。弄一小块馒头，捏把捏把，吐上口吐沫，再轻轻搓捏，劲不能用大了，用大了，就散了。轻搓轻捏，直到馍蛋成形，鱼钩上一挂，就可以钓鱼了。然后，一边钓，一边团馍蛋，两不耽搁。

我们在钓鱼，鱼也在钓我们。鱼吃多了馍蛋，就猾了，干吃就不上钩。用馍蛋钓，是很考验耐力的，鱼可以一点点的啃，啃上半天，就是不上钩。就见那鱼漂，在水面一下下的动，就是不沉。耐不住的时候，就打起了换鱼饵的主意。

那时候，都是自家和面蒸馒头。母亲蒸馒头时，我就跟她要个面团，留作钓鱼用。我想，面团劲道，鱼不能一口口地啃，肯定好上钩。用面蛋钓鱼的时候，鱼儿很暴力，鱼漂动两下，直接被拉沉了。我就赶紧拉起来，可是已经晚了，面蛋没了，就剩下光秃秃的鱼钩。面蛋不行，就改用蚯蚓钓了。

蚯蚓在农村很容易挖到，随便挖挖就是一瓶。红蚯蚓是最好的鱼饵。太粗了不好，太小了也不好，不大不小的刚好。自打用蚯蚓钓鱼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鱼钩一甩，就等鱼儿上钩了。水塘里的鱼，没人喂食，用馍蛋不好钓，用蚯蚓钓起来却是很容易的。一下午的时间，就钓了半水池的鱼。水塘就在家门口，钓到了鱼就拿回家扔水池里。我在那钓，堂弟守在边上等着拿鱼，一个下午，他累的不行。我们一边钓着鱼，一边还要堤防着队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一趟。看到了他，比见了鬼跑的都快，鱼钩也不要了。每年夏天，他收的鱼钩都够开个乡村自制钓具展览会了。

钓鱼

鱼钩是用来钓大鱼的。钓小鱼，我们另有工具。一种是用透明玻璃瓶钓。那年头，逢年过节流行送水果罐头，罐头瓶就成了我们钓鱼的工具。用两根绳子拴在瓶口的两边，再把两根绳子拴到一根棍上。罐头瓶里放小块馒头做饵。馒头轻会浮起来，用跟小棍子撑到瓶子里就好了。罐头瓶钓鱼，用死面饼子做饵最好了，不用担心浮起来。把罐头瓶放进水里，岸边只能看到露出一截的棍子，有时候，为了防止被大队长发现，我们会用砖块把棍子压在水底，砖块露出水面，以作标记。棍瓶放水里十来分钟后，就可以起了，叫“起瓶”，小时候知道什么意思，不知道用哪个字，现在用这个字，觉得再贴切不过了，这个意思，和“起轿”差不多。瓶子起出来的时刻，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了，瓶子里正在吃食的鱼，被惊动，在瓶里乱钻。堂弟端个水盆，我就把鱼一条条地抓出来，放到盆里。水塘里养的是鲤鱼和鲫鱼，用瓶钓上来的都是小鱼。大人们说，那是草生鱼，水里有草，就会生这种鱼，所以就叫草生。草生鱼长不大，一罐头瓶能钓上来很多个。

还有种钓法是用盆钓鱼，一下子可以钓上来几十条草生鱼，运气好的时候，还有泥鳅、黄鳝。盆上蒙上塑料薄膜，在薄膜上挖个洞，然后用绳子在盆边箍上几圈，绳子另一端留足够长，这样就完成了。盆里放上馒头或者死面饼，沉到水塘里，就等鱼入盆了。把盆沉水塘里，也要技术的。空着的盆直接扔水里，盆是沉不下去的，这时候就要用一根长棍按下去了，盆灌满了水，就沉到水底了。棍子按下去时，要把握好力度，先用棍子按着洞口，让水慢慢灌进去，等水灌个差不多了，就用棍子按着前后两端的盆沿压下去。力道把握不好，一不小心，盆子就可能会翻过去，如果盆子倒扣在了水底，之前的一番工夫都白费了。还有种放法。先把盆灌满水，然后用棍子捅到水塘深处，盆底贴着淤泥，这样就不会翻了。用盆子钓鱼，两次都够吃一顿的了。草生鱼做起来很容易，去了肠，裹上面粉，油里一过，就能吃了。

可是，我喜欢钓鱼，喜欢摸鱼，就是不爱吃鱼。钓上来的鱼，大多都给家里养的鸭子吃了。我当时想，给鸭子吃了，可以下很多鸭蛋，鸭蛋多有营养啊。现在想来，多么的可笑。

去县里上学后，再也没钓过鱼了。水塘干了。我再注意水塘的时候，水塘已经干了。成了一个土坑。有时候，透过窗户，望着干涸了的水塘，我就在想，水没了，水里那么多的生物都去了哪里。青蛙的窝会不会还在泥土下面，泥鳅的家该成洞了吧。过了几年，塘里已经荒芜，野草齐人高，再也没有了鱼的印记，甚至连水的气息也没了。

而眼前，他们在水闸边还可以钓鱼，真好！我品味钓鱼的乐趣，品了一番，却总也品不到小时候钓鱼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