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十八岁的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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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睡去，在今晚，没有月亮。

赵颜，赵颜。你可别在睡了，今天的伙食费你不要了。一个满脸横肉的人踢着我的被子。

啊！王哥别催了，这才几点，你还让不让人活呀。我没有起身，躺在床上揉着眼睛。

不让你活？你再睡下去，你可真的别活了。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种样子。要不是我们是同村人，不然我早把你从我们队伍中踢出去了。王哥小声地说，生怕被别人听到。

哎！王哥，不就是打临时工嘛，到哪里不一样。我小声地嘀咕。

你小子在说什么，你知道有多人等着我带吗?真逼我发火，小心我。王哥把声音提高起码三倍，对着我吼。

没有，没有。王哥息怒，我就开个玩笑。我立马把腰弹起来，对着王哥求饶。

艹，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没大没小。王哥减了一倍声音瞅了我一眼。

王哥气呼呼地走出了我的房间，我又慢慢地缩回被子里。其实我这也不算是个什么房间，我与其他人一起睡在同一个地板上，最多就只是用一个帘子隔开。过了一会我实在是睡不着，便一脚把被子踢开，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依旧闭着双眼，在床上胡乱摸索衣物。不知道过了多久，衣服才全部穿在身上，叠被子自然不是我该干的事。我不打紧地看了看四周，这个房间里还真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走出门去看一看他们有没有剩下一些什么吃的，我打量着桌子上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就走开了。我推开厨房的门，还好橱柜上还有一些残羹剩饭。我打开电磁炉热了一下锅子，随后便把碗里的东西全部到了进去。提前用一个大碗在电饭煲里舀两勺冷饭，差不多占了碗的三分之二。过了一会菜就热熟了，舀一勺在碗里，再舀一勺汤浇在饭上。我找了一个椅子就开始吃早饭，自然也把午饭算在了里面。

嘿！你小子躲在这吃独食。一个穿着拖鞋、坎肩的男人走了进来。

李哥你还没走？我抬起头回答他的话，嘴里还嚼着东西。

昨天我多干了四个小时，今天就不去了。吃什么呢？李哥嘴里叼着烟走到锅旁边看了看，扭过头对我说。

算是个大杂烩吧，有土豆、绿辣椒、白菜、一些碎肉，杂七杂八的，要来点不？我埋着头吃饭。

那还要你说，我说年轻人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吃冷饭，拿去热一热，不差这几分钟。李哥边把烟丢到地上用脚把它熄灭，边撑着桌边对我说。

嗯嗯不说了，我得走了，李哥慢慢吃。我起身用手擦了擦嘴。

等一下，你这样咋出门，不被人笑话。李哥把碗停在胸口，打量了我一番。

咋了，没有什么呀。我不自觉地拽着衣服闻了闻，又把手抬起问一问。

咋了，你说咋了。衣服穿倒了，裤拉链也不拉。李哥嗦了嗦左手拿着的筷子，指了指我的衣服，顺着衣服往下指了指裤子。

哦，这衣服没有穿倒嘛。我转过身把裤拉链拉起来，看一看衣服。

哎！你小子正经点，我说的不是正反面，是里外。李哥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换了换衣服准备出门，李哥突然咳了一声。我看着他，他又摇了摇头，做出抽烟的手势。我立马掏出烟拿出一根递给李哥，他冲着我点了点头，我才离开厨房。我看了看时间还不是很晚，八点多六分，距离正式上班还有一段时间，虽然比他们早去的少了一个半小时，少挣二十几块钱。工作的地方距离我们出租屋有两公里左右，途径三个十字路口。我是个一等一的路痴，不过从出租屋到工作的地方一只直走就行，没有那么多弯路子。我全程当做是散步，到了厂里就会变得和机器人一样繁琐。这时王哥打来了电话叫我赶紧过来，有一个大活拿下它工资比平时多一倍。我由走改成了跑，终于还是赶上了，干完这单明天可以好好休息了。

赵颜，赵颜。喂！睡死过去啦，就算死也要把作业写了，不然班主任是不会放过你的。一个体型微胖的男生拼命推着我的身体，一脸坏笑地说着。

周小胖，求求你放过我，难得周末可以休息。逃出老师的魔爪一天，却死在你的猪手之下。我躺在床上慢慢地张开眼睛看着他说道，并从床上爬了起来。

没有办法啊，还有作业。周小胖慌乱地说道。

等一等，周小胖你是不是睡懵了。今天哪来的作业，早上主任临时放我们一天，老师还没有来得及布置作业。哦，我知道你是不是手机没电，要去教室充电拖我去作伴。我一脸严肃地打量着他便说道。

这，还是逃不出你的眼睛，跟我走一趟吧。周小胖拉着我的胳膊边摇边说着。

算了，现在我也睡不着。九点十二分距离吃中午饭还有些早，我陪你去，不然我胳膊就要废了。

我穿上拖鞋和他一起去了教室，我的手机还有电，这次纯粹就是陪他去了。

阿颜等一下你要出去吗？

去，当然去。马上就要毕业了，再不去看看这里风景，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我也去，我去补给一些物资，学校的超市太贵了。

哟！周公子，我们宿舍的小富豪，你会哼贵。老实交代到底去干什么，否则我可不带你。我瞥他一眼，推开教室门。

你看你这话说的，谁不会心疼钱。再说了学校的东西那是真的贵，拿我们这些学生割韭菜，心真的狠。周小胖走到一个有空位的插座旁把手机充上电，又走到一个插座前给我使了一个眼色。

你看你，又在骗我。舍长在群里发了群消息网吧集合一起打游戏还特地@你，当我的手机是模型。周小胖，舍长网瘾排第一，这第二的宝座除了你还有谁。我把充电器递给了他，这充电宝也要“吃一吃饭”。

阿颜，既然你也知道就一起去吧。

NO,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去逛街。不要蛊惑我，陪你来教室就是一个错误。我摇着头，摆出一个“不”的手势。

好的，好的。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看窗子边的那个女生，除了我们两个教室就只要她了。

嗯，方睿。还是有人在复习的，就算不复习也来教室坐着。

方睿？她叫？

艹，死小胖。快毕业了同班同学的名字你都不知道，真的是服你了。

中午我在食堂吃了饭就和周小胖分开了，我打辆车去了县中心，那里有一座古城。上车之前我买了一包烟，我很少抽烟，至于这次为什么要抽烟，我自己也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我和司机聊了一会，为了少付钱，我还学了学本地口音。拉我的车不是正规的出租车，要价也不固定，这是一个好处同时也是一个坏处。我沿这古城的一角开始逛街，我逛街的原则就是能不花钱坚决不花钱，逛街全靠眼睛。我走了很久，在一个转角遇到了方睿同学。

方睿，我做过她的同桌。她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不，应该说她是个想说话就会说很多，不说话就一句不讲。她的笑很治愈，对于我来说。我看过很多女孩笑，仅仅只是笑。

哈喽，这么巧，刚刚在教室看到你，现在在这里又看到你。

赵颜同学，你好。

额，我来这里简单逛个街。

我也差不多。

我看你买了很多东西，需要帮忙吗？我没有东西要买，手是闲着的。

不用，不用。

和赵某不用这么客气。

好的，那就谢谢你。

我趁她没有发现把烟和打火机丢在了垃圾桶里，我们打车回到了学校。我们很少说话，她一直听着歌，偶尔看看窗外，偶尔看看手机。我把她送到了楼下，很幸运认识我们的在这个时间点全部消失了。我刚到宿舍，舍友们也陆续回来了。

早上上课周小胖的精神状态不佳，一直在点头。中午回到宿舍午休，舍友就说他片子看多了，身体被掏空了。我们笑得很厉害，一声呼噜，混进了我们的笑声里。

喂，喂。赵哥别睡了，教练说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叫我们去吃饭。一个带着眼睛的男生在我耳边呼喊到。

不好意思涛兄，我昨天睡太晚了。实在太困没有把持住。我坐在副驾驶上把安全带打开，走出车门头一阵晕。

你们要去哪里吃饭？能带一带我吗？一个身材苗条的女生向我们俩打着招呼。

涛兄用胳膊肘捅了捅我的腰，疯狂给我递眼色。

额，你和他去吧。我家离这里近，我打算回家吃。

哦哦，好吧。

他们就这样先我一步离开驾校，我也离开了驾校但我没回家。我去了一家卖饭的餐馆，这里的饭不仅管饱还便宜。来着里的人一定只吃玉米饭或是荞麦饭，就算你不吃老板也不会给你准备米饭。

农民工是这里常客还有一些打工人也会把自己吃饭的落脚点放在这里。大多数人会去吃玉米饭加红豆再配上一盘三馅肉，美美地吃上一顿。他们从不使用小碗，而是拿起老板装红豆的大碗。一勺一勺把饭累成一座小山，饥饿的人会把山头一口吃掉，然后再累高。斯文点的人会用眼睛呵斥，仅仅只是眼睛。他们会走到锅前，舀一勺红豆汤汁从山头浇到和碗平齐，不能再多。去吃饭的人一般都是成群结队，但他们不慌乱分工明确，一个人呦呵着和老板点餐，一个去找位，一个找酒，若没有酒这顿饭始终会差一点。一个拿起大碗去捞咸菜，豆腐皮、鱼腥草、一块卤豆腐，还有一个最后等着买单。

老板把菜抬到了桌面上，一碗加了辣椒、葱花、花椒油，一碗用红豆汁煮的白菜，还有少不了一盘五花肉。老板才刚刚转过身去，他们就像饿狼一样狼吞虎咽，没有一点形象。他们一定会光盘，不用任何牌子提醒。不到二十分钟就席卷一空，随后就会有人递上一根烟。不管熟不熟，抽就完事。一人起身结账，老板瞅了瞅他们的饭桌，说四十五块钱。平分一人不到十块钱，有酒有肉，主要是管饱。我去吃饭的流程和他们一样只是量不同，吃完饭我也会抽烟，没有什么理由。

在付款的时候才看到涛兄发给我的信息，一个感谢的表情包。教练下午有事无法去练车，我没有着急回家，时间还早去逛一逛街。

我沿这这条街一直走，途中有很多出租车司机向我投来目光。他的眼睛想让我上车，座位也留出一个给我的屁股。但我们没有理睬他们，就这样。我离家越来越远。我家在新城可我自己不太喜欢，有些老城的东西新城很难去代替它，至于超越就无极可谈。

我转过一个街头，看到一个比较破旧的门店。老板手不停地摇着手中的扇子，这可不是诸葛亮的蒲扇。就是一把普通的扇子，上面写着某某医院或是印某个明星。老板左手摇着扇子，右手拿起筷子翻豆腐。明面上写这来自某某出名的香豆腐，其实谁都知道这豆腐就是一些工业豆腐或是在城南边阿婆的手工豆腐；说到这里再想一下，手中的豆腐都不再那么可口。就和这个烧豆腐店一样，表面上是卖烧豆腐，其实你往里面走，就会看到“新世纪的大门”。

一些年纪大一点的男人，打着掩护买十块钱的烧豆腐，接着再买一两盒壮阳药。这些男人就会慢悠悠地从侧边的小门走进去，老板一看见他们进去，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人们说这是男人的乐园，没有那个男人不想进去看看，没有那个男人在里面不快乐。以前我不懂现在我知道了，但这几年的普法我还是听进去了。

我买了一盒炸洋芋和一些散装的小零食就回家去了。自己喜欢步行，有些时候竟喜欢自己一个人，允许陪着自己就只有兜里的一盒烟和一个打火机。

我走在街上，我穿着校服，我穿着便装。 我躺在床上，我在本县里，我在外县里。

喂，喂，小伙子别睡。一个阿姨用扫帚拍打着我的腿，看我醒来就走开了。

我打了一个哆嗦。我看看了四周，我在高铁站里。现在已经是晚上，我错过了自己的那趟高铁。我迷迷糊糊地走出高铁站，看着高铁站的名字，再看看手里的票。我把自己丢在了换乘的站台上，我打开手机试着退票。看着退款信息发到我的微信上，我才彻底清醒。我重新买了一张票，拖着身体找到一家宾馆让自己彻底睡下去。到了第二天，我又到了高铁站，这次我上了高铁去到了目的地广东。

我同村的人去广东打工的人很多，所以我就选择去广东打暑假工有个照应。我找到了他们，王哥接应我并带我去吃了广东的海鲜。我并没有选择包吃包住，而是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们是临时工喜欢干一天休息一天，想不想干全看心情。这个月就和平时不太一样，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厂里去，在厂里干到很晚，几乎每天都去。在饭桌上，王哥一直说着干不下去了，打算干玩这个月就回家。其他几位也是我看你，你看看我，都点了点头。我们隔三差五回去吃一顿好的洗洗胃，也许是碍于面子他们从来没有让我掏过一次钱，我就买水买烟分给他们，这他们就没有拒绝过。

烟是个好东西，它能打破一些尴尬，但在女生身上就失灵了。

我们一起住的有十二个人，加上我同村的就有四个，其他几位就只是同省人。我们四个经常一起抱团，王哥和李哥有着纹身。王哥的纹身少，只在左臂上纹了一个不知名的龙。李哥就不得了，左右胳膊纹了一对天使的翅膀、两前臂纹了个日本花姑娘、后背纹了一个武神赵子龙、前面纹了一个龙头蛇身从肚子一直绕到脖子。他们俩告诉我这个纹身很管用，他们刚刚到广东厂里就有人不服气他们。王哥说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这些人就是看不惯他们，显得莫名其妙。有一次厂里太热李哥就脱了衣服，纹身全部漏到外面看着不由得让人打哆嗦。厂里的人也从那个时候对李哥、王哥有了几分敬意，起码不在排挤他们。不仅仅是这样，李哥在一次酒桌上说出了他坐过牢，大家都认为是打架斗殴。李哥哼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后把凳子往前缩进，用手示意这向他这里靠拢。我们全部靠了过去，李哥这时还卖了卖关子，看我们一脸的好奇便说道——背白粉。他说他背过四五次，一次一克一次赚五千块，五千块什么概念。李哥说完就把椅子往后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问过王哥为什么不去厂里做长期工，而且还可以包吃包住。他笑了笑，给我递上了一根烟。王哥说之前他们是在厂里提供的宿舍里住，只是宿舍太乱。就在去年，我们厂里的一个老男人和从江西来的一个女人有染，那个女的已经结过婚还是两个孩子的妈。王哥没有说清我的疑问，为什么是女人出来打工不是男人。那个女人的老公知道了自己头上戴着顶绿帽子后，就从江西赶了过来，趁着天黑混进宿舍里用西瓜刀把厂里的那个男人砍成重伤。这件事在厂里闹得沸沸扬扬，女人直接辞职不干，厂里的男人还好保住了小命，另一个男的这能吃牢饭了。李哥岔了个话题，他说在监狱呆了两年滋味不好受。监狱的狱霸得罪不起，这些狱霸个个都是杀人犯，你的小命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你要得罪他，他会弄死你的，反正本身就是死刑多你一个不算什么。李哥随后说现在科技发达，在监狱里家属可以在一个小程序里打钱，这个小程序会把钱转换成积分。积分可以在监狱里买东西，水果、零食、烟，但我们的积分一般要拿出百分之八十给狱霸，自己留的就少。

我递上烟给王哥、李哥，李哥接着说回上一个话题。李哥叹了一口气，说以后出来打工不能和老乡在一起，干活没有积极性。早上起来一个看着一个，一个说不去就干脆一个都不去。李哥猛吸一口烟，懒，自己懒是最关键的。自己出来打工有七年之久，却没有攒下什么钱。王哥拍着李哥的肩膀，又拍了拍我的后背。

教练我这个假期能拿到驾照吗？我给教练递上一根烟。

小赵，可以的，你这个假期很长。教练把烟塞到过滤器上再塞到嘴里，拿出打火机点燃。

教练离开主驾驶让我做了上去，他自己走到了副驾驶上。我练了整整一天就我自己一个人，我上瘾了，意识还舍不得离开。

小赵，明天再来，怎么想练个通宵。教练笑着提给我一个烟。

不是，教练。我尴尬地笑，点燃烟。

对了，不要总叫我教练，叫军哥就行。

好的，军哥。我先走了。我掏出一根烟给他，自己也点燃一根，只是风替我抽了三分之二。

等一下小赵，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用了，军哥。

不需要这么客气，上车。

我也不好拒绝，便上了军哥的车。去吃鱼火锅和其他教练一起，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家火锅店就在我家小区外围。我算是蹭了一顿晚饭，高考结束后很少这么开心，我喝了几瓶啤酒。军哥并没有让我付钱，我给几位教练递上烟便回到了家里。

我的驾考之路一路顺风，要不是现在每科考试的预约都需要打学时，一天还只可以打四个小时。不然我也不会花了三十五天，不过说实话练车的日子很轻松，起码没有高考备考那么得精神紧绷。

阿颜还有一周就高考了，紧张死了。周小胖坐在椅子上腿抖个不停。

别紧张大不了进厂，再说你周少爷家底厚，你怕个屁。

你竟说这些有的没的。求求你了佛祖这题押到吧，这题也押到吧。周小胖双手合十，摆出求佛的架势。

你呀，竟做这些没有的，假把式。再说了你确定佛祖学过三角函数，学过英语。佛脚都抱错了。

你闭嘴。

我看向窗外，一朵云在移动。太阳很快落下山去，月亮紧跟其后爬上山来。

今天下起了雨。违背天预报，背离我们此刻的一个心情，却丰富了另一个情绪。由于我们的学籍不属于这所学校，我们高考的报名自然也不在这里。今天距离高考还有三天，学校决定把我们放回去调整心态。我们解脱了，内心却变得压抑。大家走得很快很急，教室也变回了我们刚来时的样子，却留下了我们的影子。

赵颜，赵颜。醒一醒，两点了准备去上大学语文了，去晚了就没座位了。我揉着眼睛从梦里苏醒，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根烟点燃。烟蒂掉在我的腿上，随后被风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