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问先生，是否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心理准备？先生答不上来是准备好了还是没有准备好，我想对于大多数的90后新婚夫妻而言，都是一样。成为一个父亲，意味着真正的成为一个大人，而我们这暂未成熟的两个人如今也是结合成为夫妇，期许未来走向成熟。

我的父亲是一个什么事都习惯于闷在心里自己扛的人，他的大男子主义在某种程度上，是为了保护我们，他总是告诉我们，天塌下来，有父亲顶着。2015年，我正值高三，曾经信誓旦旦的和他说自己想上中山大学的我，成绩早已一落千丈，在他的记忆中，我一直是不需要他担心的小孩，省质检成绩出来，我坐在餐厅哭的一塌糊涂，觉得自己的人生完了，可能连个本科都上不了了，母亲打电话给在异地工作的父亲，父亲安慰我，没关系的，就算没考上，爸爸也有办法的。现在想来，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面对女儿，他永远是那个强大的不会倒下的男人。

我的先生是一个天生乐天派，他的乐观大多源于他的家庭，先生的父亲，如今也是我的父亲了，尽管我如今才加入这个家庭，但丝毫没有距离感。公公和先生的相处模式，不同于父亲和我，他更像先生的领路人，又是朋友一样的存在，所以我始终感觉先生可以一直自由自在的做他想做的艺术，不想长大就不用长大，他可以自己选择成长的方式，而不是被迫的必须变成一个大人。

谈及父亲，天下的父亲都不完全相同，但又都差不多，都对孩子抱有期待，谁不希望孩子过得比自己好呢？只是我们这代人对“过得好”的理解，似乎与上一代大不相同，因而常常会让长辈觉得头疼，不知他们那代人是否也让上一代人感到无奈？

在我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上课，有两人来学校找我，给了我一套寿衣，让我换上，说是外公走了。当时我对死亡并无太多概念，只知道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到外公家的时候，哭丧的人，参加葬礼的人，亲戚朋友熙熙攘攘，我的母亲在大厅撕心裂肺的哭，我什么也不懂，只觉得自己也该哭，就蹲在大厅的角落，努力回想外公在的片段，好让自己挤出一些眼泪。出殡的时候，母亲就那么趴在棺木上，眼泪吧嗒吧嗒的流，我害怕的跟在后面，生命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悄悄的溜走了，可是我不知道。

我读初二的时候，父亲从外地匆匆赶回，爷爷得了癌症，那时候爷爷60出头，我当时一直以为60多岁已经很大了，直到我成家了，突然明白60岁离我们的爸妈有多近，突然就明白我的父亲当年为何那么忧伤？爷爷向来是最疼爱他的，对他抱有最高的期待，也对我们这些小孩极其宠爱。秋天的时候，爷爷像枯干的叶子一样，落在地里，就走了。我们守在爷爷身边，那时候已能明白死亡是怎么一回事了。凌晨2点36分，父亲哭了。那时我第一次见他哭，在葬礼上，他却一滴泪也没掉，双眼通红，告诉我们，他没有父亲了。我想我明白。

我很幸运的遇到先生一家，他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在世。先生的母亲，亦是我的母亲，她是乐观的，也常忧心外公的身子，外公已卧床许久，精神不济，双颊深陷，呼吸已渐渐不顺畅，至于还有多少时日，我们并不晓得。

先生的父亲常说，要看透死亡，不要去畏惧。

可人的本能是会在那个瞬间爆发无法言说的忧伤，我几乎可以想象那样的画面，因为我已遇见几次，我的父亲母亲，他们都已经失去自己的父亲，对于他们的打击是巨大的，的确在信仰的安慰以及时间的推移下，打击会慢慢消失，但是忧伤是无法磨灭的。尽管死亡的确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人都有一死，可以看淡它，可不允许我们悲伤，是不够人道的。

除了爱，最悲伤的大抵是，父亲在的时候，我们永远都是孩子，父亲不在了，我们也就只能成为大人了吧……

（写完这篇文章的七个小时后，先生的外公走了，不知为何，我一直有这样冥冥之中的预感，于是熬夜码下了这些安慰不了人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