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狐仙故事汇诗品

父亲

2017-07-03  本文已影响210人  欣然_bd23
父亲

        “……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持了十分……”每当听到刘和刚唱的这首《父亲》,我都泪流满脸,不由得想起我的父亲。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我的父亲却持了不止十分。

        俗话说:人生三大痛苦事,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我的大大(父亲)一生就经历了幼年丧父,中年丧子的两大痛苦事。虽然母亲陪伴父亲走完了一生,但是母亲大半生都在疯癫中度过,父亲给我们兄妹五人既当爹又当娘,还要照顾我病中的母亲和我那一辈子都不让人省心的外祖母,在艰难的生活中,父亲不知独自咽下了多少苦涩泪水个汗水。

      在父亲九岁那年,年过五十的祖父因一场官司而被捕入狱,在狱中不到一年就因病去世。祖父在世时,他的七个儿子中的四个大一些都已成家立业,父亲和五伯六伯还未成年,他们跟着祖母吃尽了苦头。

    随着父亲兄弟三人一天天长大,祖母也年过六十,没有能力为自己的三个儿子成家。五伯和一个乞讨的寡妇成了家,六伯被过继给了二祖父。只剩下了父亲和祖母相依为命。

      为了不使父亲一辈子打光棍,在他刚满16岁那年,经人介绍,祖母送他到外公家做了上门女婿。父亲从小就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做上门女婿使他感到十分耻辱,就表现出非常的抵触和无奈。在外公家生活不到一年,他就偷偷地跑回了家。可是命运并没有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四年后,父亲又一次回到了外公家,和年满16岁的母亲成了亲,正式成为外祖父及外祖母的上门女婿。

      父亲是一个敢于担当,责任心很强的男人,尽管不情愿当上门女婿,可是既然已经结了婚,就和母亲一心一意地过起了日子。由于年轻的父亲头脑灵活,勤劳能干,和母亲结婚不久就得到了外祖父的信任。外祖父把掌管一大家人生活的大权交到了父亲手中。

      当时,母亲家里上有她的祖母和父母,下有同样招婿上门的母亲二姐一家人,还有三个尚未成年的妹妹。父亲带领一家人耕田种地,辛苦劳作,日子过得虽然艰难,全家人却从没有缺衣少穿,挨饿受冻。

      在那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父亲所在的村庄经常遭到驻扎在附近的国民党残部和土匪的骚扰。一次,马步芳所在的国民党的一股残匪窜入父亲所在的村庄,抢粮食、抓壮丁、无恶不作。父亲带领村子里年轻人进行反抗,被他们抓住后,在树上吊了整整一天一夜,父亲都没有屈服。

      通过这件事,使当地的党组织了解了父亲思想进步,在对敌人的斗争中表现坚强勇敢,能够经受住考验,就吸收父亲加入中国共产党。父亲入党后不久,全国解放,父亲是合作社里的积极分子,还被当选为合作社社长,他在工作中充满了干劲,带领社员们积极投入到社会主义建设中去。

      父亲在合作社当社长期间,一心扑在工作上。忽视了对家庭和孩子的照顾。外祖父去世那年,父母的长子刚满三岁,他聪敏伶俐,深得全家人的喜爱。外公去世后,外祖母给他披麻戴孝,为外公送终。

    可是,外公去世不久,他就得了重病,由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差,再加上父亲忙于社里的工作,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孩子夭折了。父亲痛不欲生,他不能原谅自己对孩子的疏于照顾,他乘人不备,跳起来用头撞门墩,撞得他头破血流,又从门前的涝坝往下跳,幸亏被亲戚劝住,不然后果不堪想象。由此可见,父亲是多么的无奈和自责。

      母亲无法排解丧子之痛,一个人跑到了荒郊野外,找到了她死去多日的儿子。由于痛苦过度,母亲丧失了理智,把死去多日的孩子又抱了回来,任凭谁也无法分开他们母子。直到母亲哭晕过去后。亲戚们才把那孩子的尸体从母亲的怀中抱走。

    思子之痛彻底击垮了母亲,从此以后,母亲的精神失常了,那年父亲24岁,母亲刚满20岁,由于母亲生活不能自理,父亲不得不辞去了合作社的工作。

    1958年,外曾祖母和外祖父都已去世,最小的姨娘也已出嫁了,只有年过六十的外祖母还健在,父亲基本上完成了他上门女婿的使命,带着一家人离开了那给他带来屈辱和痛苦得地方,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家乡。那时,大哥九岁,二哥四岁。回到家乡后,没有地方住,一家三代人寄居在二伯父家的一个破窑洞里,生活十分艰难。

        六零年,家里的生活极度困难,由于家里人口多,生产队分的口粮不够吃。父亲为了给家里省下口粮,一个人外出讨生活,险些客死他乡。父亲走后,家里的生活不仅没有得到改善,而且因为没有了主心骨,日子过得更艰难了。

      外婆一辈子本来就不讲理,父亲在家,还有所顾忌。父亲一走,生产队分给家里的口粮,必须先让她吃饱,不然她就会把家里闹的鸡犬不宁,母亲常常被外婆打得鼻青脸肿。大哥二哥饿得走路都迈不开步子了,不满三岁得三哥整日啼哭不止,母亲也饿得浑身无力。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母亲舍不得给她的小儿子断奶。大人本来就没有粮食吃,哪来足够的奶水喂他。三哥的身体十分瘦弱,走起路来东倒西歪。

      屋露偏逢连阴雨,不满七岁的二哥过马路时被一辆路过的大卡车压断了右腿,幸亏一个好心的过路人追回了肇事逃逸的司机,才使二哥被及时送到当地最好的医院,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当父亲一路乞讨赶回家时,二哥已经在医院接好了腿,父亲赶到医院护理二哥。住院治疗的钱虽然有了着落,可家里带的那点少的可怜的粮食都不够二哥填牙缝。饿得发昏的父亲每天抽空到医院附近人家挖过的洋芋地里,捡回指头蛋大小的洋芋煮熟给二哥吃,他把土豆蔓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研碎,用水冲着喝下去充饥。后来二哥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就痛哭流涕。

    家里放粮食的瓦缸见了底,山上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庄前屋后的榆树都被扒光了皮。眼看家里就要饿死人了,几位伯父做通了父亲的工作,将三哥送养给山里一户没有儿子的人家,给家中换回了救命的粮食,救活了一家人。正在吃奶的三哥是被父亲强行从母亲怀里抱走的,使爱子心切的母亲精神奔溃。她的精神病又一次复发,

      母亲犯病后,要么就跑到山上大声痛哭,要么就呆呆地坐在炕上,谁也不理。她特别痛恨我的父亲,在母亲的潜意识里,是父亲让她和自己的小儿子骨肉分离。犯病严重时母亲用手狠狠地抓伤父亲。父亲为了找回跑到外面的母亲,身上经常带着伤痕。就是这样,父亲从来没有放弃给母亲治病。

      我无法想像,父亲是怎样独自撑起这个风雨飘零的家的。他既要奉养老人、照顾病中的母亲,又要拉扯我们兄妹五人;他既要操持家务,又要到田里种庄稼,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忘不了一位长辈告诉我的一句话:“你们家中人口多,只有你大大(我们这里称父亲为大大)一个劳力,他经常一手扶犁一手点种。”我想象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劳动情景,一只手扶着犁耕地,另一只手点种,这也许只有父亲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劳动方式。

      总算熬过了饥荒年,随着我和妹妹的出生,母亲的病完全好了。家里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可是又发生了一件让父亲始料未及的事情,父母未过门的大儿媳病了。得到消息后,父亲急忙赶往她的家里看望。大哥和大嫂是在他们两岁的时候,由两家大人做主定的娃娃亲。

      大嫂的家在外婆家附近,父亲和大嫂的父亲在合作社工作的时相识,两人很能谈得来,他们就给自己的子女定了娃娃亲,成了亲家。

      父亲见到大嫂本人后,发现她的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只见她骨瘦如柴,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发白,并且不住地咳嗽,都咳出血了。当时,正值文化大革命开展得十分火热的时候,大嫂的父亲是富农成分,是生产队专政的对象,几乎每天都要参加批斗会。再加上他家的孩子多,家境贫困,没有钱给自己的女儿请医问药。当发现女儿已经病入膏肓的时候,急忙捎话把父亲请到家里商量,他流着泪对父亲说:“亲家,我的女儿得了重病,治不好了,她做不成你们的儿媳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父亲说:“亲家,只要我的儿媳还有一口气,我决不放弃!”说完这句话,父亲急忙离开他家,到几十里外的山下去请医生。父亲请到的这名老中医医术很高,他既是父亲的老熟人,也是嫂子的亲姑夫。给嫂子看过病后,医生告诉父亲,你的儿媳得的是肺痨,这种病需要用链霉素才能控制住,可是这种药很贵,一般家庭承受不起。父亲对医生说:“请你尽快用链霉素给我的儿媳治病,治病的钱由我来想办法。”医生相信父亲的为人,满口答应。

      父亲回到家后,天天上山挖甘草。附近山上的甘草都被父亲挖完了,他就带上干粮到远处的山上去挖。为了不耽搁挖药挣钱,父亲常常是攒够一部分钱后,翻山越岭连夜步行往返60多里山路,给大嫂送救命的药钱。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医生对症下药不到一个月后,大嫂的病在一天天的好转,最后彻底痊愈。

        1966年11月,也就是大嫂病好一年后,大哥和大嫂结婚了。 大嫂过门以后,她聪明能干,家里家外的活都挡不住她的手。父亲终于结束了他既当爹又当娘的日子了,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还不到十年,母亲又一次犯病了。自从三哥被送走后,母亲得知他的养母虐待三哥,就一个人常常偷偷的哭泣,天长日久,就得了严重的肝郁气。三哥名字是家里人不能撞的红线,如果谁不小心提了三哥的名字,母亲就会犯病。一犯病,肚子就会顶起拳头那么大的包。母亲每次犯病,父亲或哥嫂就会用双手用力按住那个包,不能让它上行到胸口,否则,母亲就昏过去的。

      母亲这次犯病,是因为她听三嫂说我的三哥被他的养父毒打致伤。那时,三嫂和三哥刚结婚结婚不久,三哥被打后她急忙回到家中告知父母,她还不明白这是全家人不能撞的红线。

当她的话音刚落,母亲就一口气憋住上不来,她束手无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肚子里的包越顶越高,等她叫来了住在隔壁的大嫂和二嫂时,母亲已经昏死过去了。

这是母亲病的最重的一次,当时,她七天七夜都没有苏醒,医生看过后让家人准备后事。那年,母亲刚满50岁。父亲和两个哥哥坚决不放弃,经过多方求医问药,七天后,母亲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可是,这次得病,使母亲的大脑严重受损,生活无法自理。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七年以后,母亲脑子恢复了正常。

      母亲身患精神病多少年,从没有离开过家,这离不开父亲对母亲的精心照顾。父亲常对母亲说:“没有我,你活不到今天,也许你早就跑丢了。将来你要走到我的前面哩,要不,我不在了,你走丢了怎么办?”以前只要父亲张口说母亲什么,母亲从不让步。只有父亲说这句话时,母亲一点儿都不反驳。由此可见,母亲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心底里是感激父亲的。

      把三哥送养出去,本来就像剜了父母心头的一块肉,由于受到养母的虐待,三哥从小就生活的很苦。刚满18岁的三哥一成家,就被他的养父母赶出了家门,住在了他养父家附近的一个破窑洞里。得知消息后,父亲让大哥开车把三哥和三嫂从山里拉了出来,把他们的户口迁到离县城很近的生产队里。在大哥大嫂的帮助下,他们种了二十多亩地,打了许多粮食。父母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吃穿不愁,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脸上终于露出的笑容。

      尽管如此,大哥和二哥还是没有放弃让三哥回归家庭的愿望,一是想弥补父母送走儿子的缺憾,二是他们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搬回救过自己命的弟弟一家是他们多年的心愿。

      二哥不顾父母的反对,亲自到乡村两级政府办好一切手续后。他专门请假给三哥搬家。可是就在搬家途中,发生车祸,二哥和前来帮忙的一个侄子当场身亡,三哥三嫂也身受重伤住进了医院。

      二哥是父亲最钟爱的儿子,他在县城工作,工作十分优秀,去世前,刚被县上提拔到领导岗位。二哥说过,父亲受了一辈子苦,等他生活稳定了,一定要把父亲接到城里享福。可是他的愿望没有实现,就先父亲而去了。

      和二哥一起去世的侄子,是三伯父的长孙,他是县法院一名优秀的法官,也是族里最有才华的子孙。他和二哥年龄相仿,从小影形不离,父亲也非常喜欢他。他和二哥的同时离去,对父亲的双重打击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

      从此以后,父亲沉默寡言了,他把痛苦深深的埋在心底,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看着父亲的身体一天天的衰弱下去,我们做儿女的,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父亲不愧是以为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巨大的痛苦并没有压垮他。父亲心里明白,二儿子的离去,不仅使他的家庭失去了精神支柱,更重要的是失去了经济来源。他不能倒下,他要为两个未成年的孙儿撑起这个家。

      父亲一辈子热爱土地,他认为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二哥去世前,二嫂已经农转非,只有两个侄儿在村里有地,但是他们也迟早也会成为城镇户口,父亲明白不论是城里人还是农村人,都需要粮食维持生计。

      无论刮风下雨,还是严寒酷暑,父亲都会带着工具到河滩和荒山开垦荒地。有时他好像忘记了劳累和饥饿,从早晨一直干到下午,大嫂要把饭菜热好几次才能等到父亲回来吃饭。几年后,他先后在荒山和河滩开垦了六七亩荒地,解决了侄儿一家吃粮的后顾之忧。

      由于父亲一生劳碌,积劳成疾,从七十五岁那年开始,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到最后,身体十分瘦弱,甚至连走路都十分困难了。2001年2月17日,这是一个永远镌刻在我脑海中的日子,这天,我的父亲走完了他79个艰难的人生岁月,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至今,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六年了,在这十六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老人家。多少次在梦中相见,父亲和母亲住在宽敞明亮的窑洞里,喂养了一大群牛羊,生活富足而幸福,我多么希望人死后真的可以去天堂,使我去世多年的父母亲在天堂过上幸福祥和的日子。

      刘和刚的《父亲》再次在我的耳边响起:“……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

      父亲, 如果下辈子我还是你的女儿,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禁止转载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