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妖 03
-叁-
村口磨刀的王老头总说,人生是反复无常的。
就像刚才在下雨,现在却放了晴。
就像我光着脚,却走进了城东最大的一间酒楼里。
吃软饭。
传菜的侍女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离栀她哥的美貌和我沾着泥泞的裤脚,我心无旁骛地往前走着,忽然间脚尖一痒,然后又迈出一步,跟着脚心一疼。
妈的,玻璃。
偌大酒楼里,只有这条路上出现了玻璃,就像我一个乞丐出现在这样的雅间里一样,只能拥四个字来形容。
不合时宜。
三个人在雅间里相对而坐,气氛尴尬,我心里只想着那块玻璃。
拿下来吧,没有地方丢。
不拿下来吧,扎得真疼。
荔枝她哥有个好鼻子,能在满桌鱼香肉气里辨出血腥来,他凝眉往桌下看看,两指隔空一挥,玻璃就飞了出去。
我抹掉地板上的血迹,讪讪一笑。
离栀埋怨我,声音里带着点悲天悯人的怜惜,“好端端的,怎么会踩到玻璃,你瞎吗?”
“是啊。”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荔枝显然是发了一会愣,悄悄伸手在我眼前比划了一番,手指带起的风扫来扫去,我感觉得到,但我没有眨眼睛。
那次,城南吕地主家的儿子想把折断的风筝骨扎进我的眼眶,我也感觉得到。
但我也没有眨眼睛。
兄妹两个各怀心事,一桌山珍海味全入了我的口,吃到最后,荔枝她哥拂一拂袖,说吃饱了,就上路吧。
我打了个寒噤。
荔枝突然用刚才野猪撞树的架势把她哥扑倒,回头看着我说快跑,我会去找你的!
我赶在她哥的目光追过来之前拉开窗子,从三楼跳了下去。
城北破庙里有个算命瞎子,每次下雨,我都会去找他,每次我找他,他都知道天要下雨。
我带了两个烧饼一壶酒,因为我每次来,他总会为我算上一卦,但我没有钱,他也没有别的客人。
这是大唐盛世,没有人需要听一个算命的瞎子胡言乱语。
走到破庙,瞎子却没在庙里。
他站在雨里。
我把酒壶搁在台阶上,也坐在雨里。
一壶酒喝了大半,瞎子站饿了,想起我来,循着香味摸到台阶上,坐下来吃烧饼。
瞎子笑我,“这么好的酒,你终于肯去偷了?”
我摇摇头,“确切的说,我得不到的东西,不会去偷。”
我给自己斟上一杯,“我会去抢。”
“难得,”瞎子说,“想抢什么?”
我笑笑,“一个女人。”
陈年佳酿兑着雨水,我们对月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