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剧相聚分散的电影
“不和你玩了。”
“不玩就不玩,那我以后都不和你一起上学了。”
“不……不就不。”
“……”
“等下放学一起回去好不好。”
“好。”
夏天的太阳像是要把一切都晒化了似的。
我吃着冰棍,坐在护城河的栏杆上,看一路的街摊,一路的行人,盯着路尽头那家冰激凌店,似乎要看透重重的时光,直到看到,你。
总听人说,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就会寂寞,去另一个地方,才会让自己一直新鲜着,不会腐烂。
后来我明白,走得再远,最初的地方就像是家一样,不会舍得割舍,即使不曾再回去过,它也永远烙印在心里,成了一个印记,成了一个永恒,不能磨灭,也无法替代。
你总嫌它霸占你的心,却从来不曾担心你的抱怨会使它离去,它烙印得那么深,足够你铭记一生。
城南的狮子楼,曾和你一起看过日出,看过夕阳,看过彩虹,也看过星星。我总爱看你趴在围栏上,我一只手轻轻搭在你的秀发上,贪婪地嗅着你散发出的诱人的香,看你指着天上,说你上辈子肯定是从那颗星星来的,而我轻声附和。
盯了太久,直到手心一凉我才反应过来,慌乱地舔一口,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冰凉的触觉下肆意蔓延却不知觉。
就像锋利的刀尖割过手背,明明还没有痛,血却四处流淌了。
这条路每走一步都是回忆,我干脆闭上了眼睛,像怪人一般闭眼坐在栏杆上,并不担心会不会掉下去。
“你去给我买。”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你的声音,我用手揩了揩眼睛,我从来不相信我有那个时候,那个那么听你的话,愿意为一个人做任何事的时候。
现在的我懒到饿死都不愿意下楼买中饭吃。
可是这个声音为什么这么真切?
我睁开眼睛,冰棍正要化出一滴。视线所及都是灰白色,前面不远处一个卖白糖棒冰的推车前一个少年把一支棒冰递给女孩。
我在做梦。
因为那个少年正是我。
而女孩则是一头熟悉的秀发,芳香似乎透过岁月飘进我的脑袋。
冰棍在我嘴里愉悦地融化。
从我家到这条街要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和走半小时的路。如果不是半个多月无聊地待在家里我绝不会到这儿来晒太阳。
而如果我此刻沿着街走到头右转,第二个路口左转进小巷,右转左转左转爬进三层小洋房的围墙,绕到屋后借着后院的树爬上二楼阳台就可以看见你坐在床头等我。
“过来,小心点。”
“好高啊,我怕……”
“我抓着你的手呢,别怕,等会你爸妈几点回家?”
“六点。”
“我们五点回来。”
“五点半”
“好。”
我在别人眼里是一个不做作业也能考的不错的怪胎,而你则是一个做了作业也考不了不错的怪胎。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会毫不犹豫把围墙上的我踢下去。但是你说你只想要快乐,读书不快乐,考得好也不快乐,虽然考不好会不快乐,但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快乐来的简单,你喜欢这种简单。
谁都喜欢唾手可得的东西,更何况,是快乐。仿佛一起走在烈日下有一根冰棍嚼也是快乐,无比快乐。似乎只要牵着你的手感受那种温软,把心里的幸福用紧握的手传给你我就能莫大地快乐。简单得像个傻子。咬下最后一大口冰棍,牙齿忽然打起了冷战,通过神经,一阵钻心的痛传过。
我从栏杆上下来,四处寻找垃圾桶。
“帮我也扔一下。”你调皮地眨眼睛。
“才不。”
“呃~人家不喜欢你了。”你不经常撒娇,但只要一撒娇就能让我整个心酥得和肉松一样。
“呃,背我。”
我转过头,用看怪胎一样的眼神盯着你。
“嗯……我走不动了。”
我找到了垃圾筒,把棍子扔进去。回头望时,天忽然暗了下来,远远的一个男孩背着女孩子。
这次看真切了,穿的还是县中学的校服。我抬头,一团厚厚的云暂时遮住了恼人的日头。视线再移下来时,他们俩已经并排站在护栏边打闹了。原来高中生看起来这么稚嫩么,片刻苦笑一声,我也只是在大学里待了一年罢了。
我沿着街走着,右转。
左手边的小弄堂似乎有一种抗拒的力量,我在三岔路口踌躇良久,终于迈出的脚步向前,任凭过去和回忆在我左后方被时间的滔滔洪流卷走,走着走着,心里阵阵苦涩,我不是那么感伤的人,我才不相信两颊滑落的是难过。
“没有理由就是没有理由,不是你不喜欢我也不是我不喜欢你,我真的撑不住了,曾经我也以为你是我的一辈子,我真真切切地把你当做我的未来,我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替代你,可是我们这样真的是回不去了。”
一句回不去,是你不是理由的理由。
像是孤寂的钢琴独奏,我的世界仿佛忽然就只剩一种音色。
不知忍受了多少个一个人的夜晚,你也终于习惯,你曾放不下的她的放不下的你,终于也让她放下,于是你也渐渐放下。
从此往后,日夜思念,所有回忆,爱恨情愁化成一个字,痛。然后又渐渐消失殆尽。
然而我又何必再回到这里?曾经以为是遗憾的遗憾一度都不在乎它是不是遗憾了,而现在却终于成了遗憾,和歉疚。
我止住脚步,回头看看那个弄堂,便路过吧,人生也不过是一次路过。
你家后院的树高高耸立出来,忽然,健忘的我记起来我来到这里的原因,我对它深鞠一躬,“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