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旧事府东街一一

曾经暂住于府东街的一隅，可惜，那时在我的眼里她已经是败落到名不符实的府东街了。

那时会想，如果能更早上一二佰年，有幸落坐于斯，即便不是鲜衣怒马角色，至少能见证她的一世繁华。就像席慕容的诗句: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按现在时髦的"穿越"说法，如果，真的能有一份百年前的我的命题，那么，这个清末民初地界的府东街，该是一番怎样的光景呢？

那时，已显现出的颓废迹象和连年的战乱可能会干扰我一时的心情，却应还是能感知她繁华尽处的落寞之美。

那时，听得窗外达达的马蹄声，可能只是个“美丽的错误"，却车水马龙的成语，当还可一用。木质的，铁质的，或是橡胶的轮胎，跑起来，铃儿叮当，而不必"禁鸣"，也不必因限号禁足。

那时，小城的厚重城门，该是被半城此起彼伏的公鸡打鸣惊起，还是在晨钟暮鼓的悠扬里睡眼惺忪，或者小本生意的吆喝声悠扬地唤起？已不可考证。

但是，"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悠闲，和国民的"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一起，被保留于木心的《从前慢》里。

到今天，再去被怀旧的情绪驱使，呆立于那些沦陷在参差水泥森林之间的残垣断壁的土木老屋前，被她最后的倔强与悲情刺激得一阵阵恍惚，也为她的老态龙钟之下依旧宁静与沉稳的性情所叹服。

如果能够，二百年前的我的气息流连于斯，当还可看到这个北方小镇十里城墙的巍峨，看到方城内外日出日落下的熙熙攘攘的市井生活，也当看到因盐业而发达的巨商大贾们，看他们雕梁画栋之下养尊处优的精致，以及河东河西之间云诡波谲，为银响而斗法的惊鸿。

说白了，是天赐的一畦盐池，让这个被称作河东的地方，成为一批又一批豪杰的打卡地，顺带着栖养了一群讨生活的东西南北客。于是，这个东方最早的"客栈"叫中国，后又名河东，又为凤凰城，再被恩典为圣惠镇。其实我更喜欢老百姓嘴里"潞村“的发音，没有皇权味，没有高傲的口气，也没有资源争夺战下的一波又一波滋扰。有的只是黎民百姓们依山傍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多好。

却毕竟，先有了那一汪咸咸的水池子，才有的盐民，再有了盐商，又因了这些独特自然元素和人文元素的汇集，才有了今天的运城。

据说，最鼎盛时期的府东街一带，聚集着40多家因盐而富的商号。那时，真可谓流金岁月，富贾天下啊。却如今呢？

就想到了也早已是人去楼空的盐商一一罗眉仙。只因念念不忘先前的府东街17号的那一湾月亮门。曾经，久久驻立而凝视门额上的四字砖雕:境拟瑶台。感觉得她更像一册为叙述浪漫而码排的活板印刷，至于“佳妮"、"安妮"、"安娜"，则是镶嵌于这册页里的动人章节。也许，有人会猜测她们可能是人名？不错，这一枚枚恰似精美书笺的名字，正是曾夹在这本民国盐商罗家书籍的三个女儿。其风格显然是受到了西学东渐的时风影响，可是，那又怎样？一点不影响作者至初的浪漫情怀。有趣的是，这所有线索之间的衔接却是:罗家的长女罗佳妮，曾是我高中时的政治老师。那时，很不解她那副热情之后转而沉默的表情，是后来月亮门前的伫立，让我感知了她"千金散尽还复来"的坦荡。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所以，行走于今日的府东街，很难轻松得如同去到随便一个新开发区的宽敞、整洁、簇新的感觉。如果能有更耐心的徜徉，那么，曹于汴，刘敏宽，周宗贤等等这些历史词条，当索引出更多枝繁叶茂的遗存和鲜活故事。这些，才是府东街的词典呢。不要等到查无此人了，才寻寻觅觅的凭吊。

可惜，浮躁的今天，孰人肯静下心来倾听府东街的历史跫音。一如候听《莲的心事》一一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