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幸福,不是吗?
晚饭喝了一小杯青枣泡的白酒,竟然没醉,只有一点点晕。
皮皮虾,扇贝,青虾,还有我特意用肉皮炖的黄豆芽海带,不仅美味,还补充皮肤里的胶原蛋白。
收拾完打开电视,赶上电影《滚蛋吧肿瘤君》一个尾巴。
白百合饰演的那个叫熊顿的女孩子已经被肿瘤和过度治疗折磨的形销骨立,画面里 她戴着妈妈亲手织的米色毛线帽,躺在妈妈的肩膀上,轻声告别。
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乐观善良的姑娘,其实是想轻松和母亲来一场告别对话的,可惜,母子连心,说着说着,眼泪就打湿了母亲肩头的衬衫。
她说:妈妈,你知道我的银行密码吗,就是你的生日。
她说:妈妈,对不起,下辈子,我们还做一家人。
她说:妈妈,别伤心,我再也不会疼了。
母亲手里还拿着织了一半的毛衣,那毛衣是枣红色,文理是繁复细密的扭花,是熊顿自小就喜欢的花样。
泪水让老花镜模糊一片,她其实根本看不清那些针脚,但更不敢扭头去看女儿蜡黄枯瘦的脸。
后来熊顿走了,在追悼会上,她自己在提前录制好的VCR里和亲人朋友告别。
很特别,也很可爱。
VCR里她穿着枣红色扭花针织毛衣坐在医院的病床上,身后是一只玩具毛毛熊。那熊微笑着,憨态可掬。
她也憨笑着,故作轻松地说:嗨,出现在自己的追悼会上,是不是特别让你们有音容宛在的赶脚?
她说:你们要记住哦,活在世间,爱和被爱,才是最重要的事。
她又说:我没有离开哦,只是换个方式陪伴你们。
坐在会场的老父母,看着VCR里带着假发,笑容明媚的女儿,泪雨滂沱。
片尾曲响起,是小柯的《对不起》,很悲伤。
离开电视,感叹。
其实所有的亲密关系里,先离开的那个人,永远比留下的那个要幸福。
走的那一个,脱离病痛躯壳,灵魂飘然出窍,进了鬼门关,走过黄泉路,踏过奈何桥,三生石上看几眼,望乡台上哭一场,,孟婆汤一口喝下去,前世今生的爱也罢恨也罢,统统忘记,托生转世去了。
留下的那个,心总要痛几年。吃饭也痛,呼吸也痛,白天痛,晚上痛。最后痛的身心俱疲,才能允许自己慢慢忘记。
真幸福,不是吗?这些日子闲来无事翻看的,是严歌苓的那本《床畔》。
小护士万红,十七岁穿着军装走过小城的青石板街道,走进教堂改建的56部队医院的时候,并不知道她接下来的几年里,会日夜陪护在已经被临床判定为植物人的张谷雨的床畔,熬白了自己的头发。
所有人都认定这个为了救两个丙种铁路兵被石头砸成重伤的英雄张连长已经是一个和死人差不多的植物人,可是只有万红看的出, 他还活着,会哭会笑,会焦急会生气。只是他的灵魂被禁锢在一个壳里,无法逃出来。
八年,她从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慢慢熬成别人眼里性情乖张头发半白的老处女。
八年,她为他饲喂,翻身,擦洗。
她给他讲故事,读报纸,拆家信,把每一天外面发生的事告诉给他听。
她亲切地叫他谷米哥,她把自己的初恋讲给他听,也把她失恋的泪水洒在他的肩膀上。
那盆床头盛放的和火一样红的小米辣,就是见证。
后来,后来呢?
后来,山洪来了,他差点就死了,她为了救他也差点死了。
后来,所有人都要把他忘了,只有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舍命救人的大英雄。
再后来,部队医院散了,他被迫被家人带回去,死在了那个蚊虫肆虐的小村子里。
她呢,她的心,也一块死了。
这是一个只有一个主角的故事,另一个主角,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一句话也没说。
这本书断断续续看了三天,心也悬了三天。
今天下午收尾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那个穿着军装,模样好看干净到晶莹剔透的小护士和那个没倒下前壮实憨厚的连长张谷雨,就这样错过了。
也许就因为错过,才美好。
真幸福,不是吗?现在是18点零6分,窗外漆黑一团,没有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我,坐在温暖的床上,床单上印着淡蓝色小花朵,干净馨香。
真幸福,不是吗?
因为这安静的幸福,我愿意每天都笑的和向日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