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新冠病毒肆虐着不肯离去,在家已经隔离好几天了,冰箱里的食物也快消失殆尽。想去妈妈家里割点菜,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母亲对我嘘寒问暖,问受凉没有,问吃饭没,问菜还有否,絮絮叨叨一百万个不放心。
心里突然觉得特别感动和内疚,平时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很少去关心他们,偶尔会打个电话,也经常会有突然的事而匆匆挂了,母亲也是很无奈的吧,记得她曾经抱怨过一次:你呀,什么时候才能空一点,打你电话要么在上课,要么在开会,每次聊了个头就没有了结尾。
我亏欠父母的真的太多,小时候曾经怨恨母亲,怪她总让我干别的孩子都不用做的事情,觉得她对我特别严厉,甚至有一次在她打了我之后背着书包准备离家出走。
那时的我是多么的幼稚,根本体会不到母亲的艰辛。她用自己一双勤劳的手,撑起了我们这个一穷二白家。这双能把刺绣做到细腻绝伦的手,活生生被老茧和褶皱侵蚀,关节弯曲为止。她自己没日没夜地在家里,厂里,地里,田里,窑胚房里忙活,一个地方也不让它们荒芜掉。她是一个与月亮结伴的人,晚上要等到月上柳梢才回家,清晨在晓风残月的映照下出门去做砖瓦了,当太阳升起,人们开始出来干活的时候,她已经做了一沙地的瓦了。这个时候她又要转移阵地,匆匆赶去工厂上班了。中午人家都回去休息的时候,寂静的窑场里只有她一个人在有节奏的独奏着剁剁剁的敲打声。饿了就胡乱扒上一口饭,在我有记忆开始,母亲的胃就是不好的,这病都是饿的呀!可是那个时候的我看到妈妈特别心烦,烦她人家都可以吃饭去了她却总是不来吃,烦她一到礼拜天就让我代她去厂里上班,烦她天都黑了还要拉着我帮她做瓦片,害得我经常晚自修迟到。
在我记忆里,妈妈很少睡午觉,暑假农忙的时候,毒辣辣的太阳照得人发晕。可是母亲戴一顶大斗笠,弯着腰,那瘦弱的身体还是在瓦片场忙活。太阳炙烤的沙地掀起了一阵一阵的热浪,从屋里往外望,看到她的影子在热浪里微微颤动变形。可我从没听她说过一句:好热。我那个时候是既心疼又生气。心疼她在高温下劳作真心担心她会中暑,生气是因为她不午睡,害得我也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睡午觉,是不是心里会愤愤起来。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我初中毕业。我离开家去城里念书了,那一年家里造了新房,也是农村最早盖楼房的一批吧,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搬了几次家,从一间破楼房出来,住到了一间柴房里,再造起了三间瓦平房,终于又造起了新楼房。我开始能明白母亲的苦心,她这一辈子太苦了,从小没有得到过父亲的爱,六七岁就要照顾自己的妹妹们,承担养家的责任。还因为生活在社会的特殊时期,被打倒被批斗被唾弃,还时不时得饿肚子。明明很聪明,是一个读书的苗子,却不得不选择放弃。这种困苦的经历让母亲学会隐忍,学会坚韧,她超过常人的努力干活,就是要让自己挺直腰,不再受别人的白眼和欺凌。小时候她和我们说的最多的两句话就是:吃亏就是便宜,少说多做。不要贪小便宜,想要的自己去争取,不是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要。
我渐渐地长大,我们家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好,我开始能明白和理解并以母亲为傲,因为她做的瓦片所有的窑头师傅都抢着要,她做的菜,请来的工匠都说是全村最好吃的,连我挑剔的大伯都对我妈夸赞不已,赞她的为人处事,夸她的手艺样样精通。她画的扇子油贴,村里的妇女要预约才能得到,她插的秧苗可以成为样板田。
我的妈妈是如此优秀,她不仅仅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我们家开始走上坡路。对我的影响也是一辈子的。因为她让我该吃的苦,小时候基本上都吃过了,半夜三更起来挑泥,割稻种天,还跟着大人们做纤夫,从我们家盖下楼房的那一年,我开始有了人生的目标,一定要努力工作,学习,不让母亲再受苦了。小时不识母亲意,长大方知用心苦。她就是希望我们能通过劳动,体验人生的各种不易,俗语说:小时苦不算苦,老来苦才真苦。与小时候比,我现在所有能遇见的苦都不觉得苦了。我得感谢母亲,给我我强大的受压能力。
等到我结婚生子后,妈妈也老了,我看到她的背开始佝偻,走路也慢慢吞吞,以前那个做事麻利的母亲渐渐远去。我经常会看着妈妈的背影忍不住眼圈发红。
我和弟弟都已为人父母了,可是在妈妈眼里反而把我们当成了四五岁的孩童,什么都不让我们做,好吃的总往我们碗里夹,就怕饿着我们,冻着我们。她一直都是爱我们的,深爱着。只是年轻时她要承负的是远远超出她能承担的,她都没有时间和力气去跟孩子们表达:我爱你们!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父母,还能全身心爱着我的应该也没有了吧,这种是绝对的无私,只会无条件付出而不求回报的爱。有时她身体不舒服,就会一个人偷偷跑去看医生,生怕被我们知道,给我们带来麻烦。她想到的就是尽量不给孩子们添麻烦,就像她年轻时候,从不与父亲因为工作干活的事情上吵架一样,她觉得只要她自己能做的,就努力做好,不想给家人增加负担。
我的老母亲呀,作为儿女,我们为你做的太少,总是用忙字来搪塞,与你对我们的付出相比,我是多么的自私。
如果我是一位好的编剧,母亲就是一个很好的素0材,她代表着千千万万的中国母亲,任劳任怨,对孩子,对丈夫,对亲人只有付出,不求回报,这是一种最最纯朴,最最平凡的伟大——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