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华.吃茶

自上次酒醉后，隔几天没有联系，心里颇有些挂念。

周五临下班时，小华打电话约我：“过来吃茶，不喝酒，如何？”

“好，我下班了过来，要不要带什么菜，你喜欢吃的姜母鸭。。。”

“不要了，只吃茶”。小华打断我的话，“有客户送了好茶，你来吃”。

老家话，喝茶称为吃茶。

自小记事开始，到了春季之时，奶奶便会提个篮子，到学校的后山，那里种了一片茶林，原来属于学校种植管理的，后来又转包给私人，却又荒芜了，山上的茶树变成了无主之物，村里人都可以去摘。

奶奶去摘茶叶并不会只选嫩芽，而是将大片的三四开叶连着嫩芽一并摘下来，一晌午便可以摘回一大篮子。到家了，也不清洗，拿了张竹制匾子晾开，待茶叶微微变软，便将家里厨房的大铁锅起火烧热，将凉好的茶叶，倒入锅里，开始揉制。

火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这时候一般都是妈妈在烧火，添多少柴，多大火候，完全听从奶奶指挥。

奶奶制茶都是用手进行揉制，双手熟练在锅里和着茶叶，也不惧锅里热度。慢慢的茶叶从碧绿色渐渐变深，发喑。一股浓郁的茶香也悠悠的从锅里飘出，充斥到家里的每个角落。

渐渐的茶叶在揉搓下，从一朵朵变成一团团，只见奶奶抓起一把茶叶，仔细对着灯看看，又放鼻下闻闻，手指合拢放在耳边捏了捏。又扔回锅里：火在热些。

又揉制了些许，奶奶让妈妈熄火，利用余温赶紧定型，再茶叶还热乎的时候，装入一个坛子里，并密封起来，放上一周后，便可以进行泡茶吃茶了。

以前没有像现在的人喝茶那么细致。

清晨，妈妈起床，便会在大铁锅里烧开一大锅水，然后，把家里三个开水瓶全装满，在其中的一个瓶里放入一把茶叶，这便是今天全家人的茶水，倒一大碗，一口喝下去，浓浓的茶香，充满整个口腔，还带着一丝丝苦涩，有时茶叶渣还会喝到嘴里，又要呸呸的吐出来，这就是吃茶。有客人来，也是大碗倒茶吃。

好几年没再吃过奶奶做的茶，有些想念.

到小华的店里，已经是黄昏后。

她在柜台里边放了一张木桌，上面放着一把电热水壶，里面烧着水，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已经开了，一个平扁木盒是茶盘，放着三个小杯子，一个滤茶杯，一个盖碗茶壶。小小的红色铁盒子，摆在中间特别显眼。

听到动静，招手让我对面坐下道：“这么慢，水都烧开了，快点。”说着，关掉电源，抬起水壶，左手提着碗盖，先把盖碗倒满开水，放下水壶，小心翼翼的翘起来右手兰花指，用大姆指和中指抓起，将碗里的水，分别倒入三个小杯子里:“水是纯静水，不可用自来水，影响味道”。

放下盖碗，拿起红色铁盒，上面印着一棵茶树，没有商标名字。

打开里盖子，里面整齐排着十小罐茶叶。她拿出一个，拧开盖子，里面的茶叶显绿色，倒入盖碗中，没有倒水，就闻到了一股清香。

“这是绿茶，客户送的，香不?”小华眼望着我说。

我抬起小杯子，一口喝了里面的水：“香，真香，水也好甜。”看到小华不爽的眼神，连忙陪笑道：“口干了，你接着泡我吃。”

只见她高高提起水壶，一倾，一道热腾腾的开水，飞流直下冲进碗里，碧绿的茶叶，随着水流在杯子里打转，形成一朵花。

水满了，盖上碗盖。

小华把另两个杯子里的水倒了，等了小分钟，右手夹起盖碗，把碗里茶水上的浮沫撇去，再将茶水倒入一个带过滤网的大杯中，放下盖碗，擎起大杯把茶水倒满三个小杯，顿时，一股浓郁的茶香四溢。

“好香，是好茶。”我抓起一杯轻轻的吹了下，抿了一口，点点头，一口干了。“入口甘甜，齿间留香。”抬头一看，小华瞪着我看。

“土包子，第一泡不能喝的，是洗茶叶的，一泡汤，二泡茶三泡四泡是精华。喝茶要有雅致，不要一口干了，要慢慢喝”。

她嫌弃的把小杯里的茶水倒了，重新把开水倒进盖碗中，半会儿，重复刚才的动作，分到了小杯。

“要细品”，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慢慢拿起一杯，看茶汤金黄如琥珀，透亮晶莹。丝丝缕缕的热气夹着淡淡的香。杯子本身小，不敢大口，学着电视里的文人墨客样子，嗫了一口，含着，味道甘甜，一股清香直冲鼻腔，淡淡的苦渐渐转化成口津，较之老家的大碗茶吃起来，确是好多了，至少不会涩牙。

“这茶叶一斤千把块呢，好喝不？”

“这么贵，好喝”闻讯，我抓起第二杯递给小华，自己把第三杯一口倒入嘴里，不在乎好烫，含着，皱着眉头，细细的品尝千把块的滋味！

好难过。

有好茶，又要会吃茶，能品出里面的那个味道的，是要一种境界，而我偏偏没有。

肚子里饿着，骑车过来，口也干着，心里只希望小华能换个大杯，能不盯着我，让我细细的品，我只想大口的吃茶，如小时候老家喝的大碗茶。

好好的一个品茶会，被我拿起一瓶矿泉水猛喝，而草草结束。最终，她嘴里叨叨着下厨房去煮面条，带走她那可以杀人的目光。

以至于，后来和老乡一起吃饭后泡茶时，小华直接给我一个大杯子，抓一把茶叶泡着，“你自己喝去”。一脸的嫌弃。

现在，每每喝茶，便会想念那日淡淡的茶香，不识茶好，亦不思茶，只想念泡茶的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