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国璋与段祺瑞的交情:庙堂深似海,袍泽成路人
北洋大时代道德篇(二):鱼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鸟乘风飞而不知有风。
在北洋历史上,没有哪一个“组合”能像“北洋三杰”那样高光。王士珍作为“黄老之学”的忠实粉丝,虽然不待见尔虞我诈的宦海游戏,但是总是会在关键时刻被搬出来江湖救急。倒是冯国璋和段祺瑞这对袍泽兄弟,硬生生地活成了欢喜冤家。说起两人之间的交情,早年间已经到了孩子可以互相教育的地步,这是一个家族传承,更是一种兄弟之间的信任,经常走动的冯、段两家,在段祺瑞邀请冯国璋的远距离“出差”后,彻底变了交情。民国六年,冯国璋的这趟出远门兴师动众,仅嫡系人马就带了麾下的第十六师,起因就是芝泉老弟拍来“四哥速来”的电报。
但是,冯国璋本以为与段祺瑞、王士珍三兄弟“三总”联手,就不会再出现不和的境况,然而段祺瑞的庙堂抱负与其打算南辕北辙。作为袁项城的扶棺之人,段祺瑞自然不会放过喜欢扯旗放炮的西南军阀,所以想要诉诸于武力。不过喜欢里应外合,偷学了养敌自重的冯国璋,自然希望与西南军阀握手言和,方能限制如日中天的皖系军阀,否则下场无外乎另一个黎元洪。段祺瑞对于“冯四哥”的这些小动作有所察觉,不过小站练兵就结下的交情摆在那里,自然不能撕破脸。冯国璋也愈发不想受这个窝囊气,因此一直处心积虑地返回江苏。
其后,在民国七年的料峭春寒中,还没捂热板凳的代理北洋大总统冯国璋,借口南下巡阅悄然离京。曹锟在天津车站亲迎,下榻曹宅的冯国璋,得到曹锟“无论和战,吾辈坚决服从命令”的保证,南下之路也算是有所安慰。但是就在即将进入江苏地界时,安徽督军倪嗣冲率部在蚌埠车站拦截冯国璋的专列,尽管随行卫队超过千人,安徽毕竟是安武军的地盘,冯国璋未敢硬闯。蛮横的倪嗣冲,倒是说出了一句让冯国璋无法回避的大实话:“你和芝泉已是数十年的老朋友,可是你只顾自己的地位,而不顾芝泉的面子,此种举动真令吾辈寒心。”
对于冯国璋意欲前往南京召开会议,商量对西南用兵的说辞,倪嗣冲直接拒绝:“你若回京,我可以放行,若去南京,我便扣留你在此。”冯国璋明白这定是自己芝泉老弟的授意,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返京。自此冯国璋与段祺瑞的交情,在庙堂之上的鸡零狗碎中也算是消耗殆尽,外人眼中曾经情同手足的袍泽,只剩下直接撕破脸的遮羞布。不过就在距离民国九年的新年还有三天的时候,直系军阀后起之秀与皖系军阀剑拔弩张,曹锟与吴佩孚两人跃跃欲试,南北双方之间的和平,可望不可及。此时一直致力于调停的冯国璋却悄然离世,对徐世昌口授遗言:“身未及见,死有遗憾。”
最终,几乎俨然路人的段祺瑞,出现在了冯国璋的葬礼上。张一麟的记载中“抚棺恸哭,观者莫不动容。发引之日,痛哭失声,涕泗横流,几不能仰视,人皆怪之。”在家人的回忆中,段祺瑞却是另一副面孔,他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一眼老友的遗容,接着转身离去。不过也送来亲自拟写的挽联:“正拟同舟共济,何期分道扬镳。”一年后,内忧外困中的段祺瑞,于直皖战争中被晚辈吴佩孚击败,皖系军阀分崩离析,作为战胜者的曹锟,在京畿冯国璋的旧居,曾对着遗像絮叨:“四哥,我给你出气了,他在小站就打不过我,你说我们兄弟,为何会变成这样?”取胜的直系军阀看似如日中天,关外北洋军阀的旁支奉系军阀却在厉兵秣马,西南军阀坐收渔翁之利,直皖之间的兄弟相争,其实没有任何一方是胜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