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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命侦探16

2020-06-25  本文已影响0人  磊哥很忙

菁菁的故事

“佛山熙金灯具”,一个看似多余的问题。郑国实死了,最后三个关心他的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他们喝两杯茶,说几句缅怀的话,比如“他不是一个坏人”一类的,然后分道扬镳。但陈一飞需要一个答案,5年,他距离答案只差一步,不甘心就此放弃,带着疑惑死去,他要的是改变,不是又一次失败。

程晓莲微微低下头,看着桌子的边缘,神情涣散。菲菲抽了两张纸,一边擤鼻涕一边摇头,然后抬起头,满是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陈一飞,说:“佛山?他什么时候去过佛山?”

陈一飞看着程晓莲,说:“2010年前后吧。我说不好,也许晓莲知道。”

程晓莲的手捏着杯缘缓缓转动。转了5圈后,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好吧。不过……”她低着头,没再说话。身体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好像坐骨神经痛了。

程晓莲愿意开口,菲菲已经没有在场的价值了。菲菲有资格知道,但不必要。陈一飞对菲菲说:“好了,菲菲,事我已经说完了,我们走吧。佛山的是一件将近10年前的事,没什么。”说着,陈一飞招服务员买单。

菲菲也捏着茶杯转,不过快得多,她的大眼睛滴溜溜绕着陈一飞和程晓莲转了两个来回,说:“既然没什么……你们……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嗯……佛山,佛山是与这个不相干,我只是顺便问一问。嗯……我还有事,要赶去利通一趟。”陈一飞艰难地撒谎,然后转移话题,故意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来这之前我去码头找你,把你那个‘死鬼’吓唬了一下,他现在等你安慰呢,你也赶紧回去吧!”

菲菲颤抖了一下,松开茶杯,双手绞在一起,耳根红了,说:“他和我……我对他没认真,和光头一起后没再联系过他。是他电话骚扰过我几次……”

陈一飞笑笑,一边抬手招服务员,一边说:“我只是说说,不评价……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郑国实对你用情很深,你不要忘了他。”菲菲用力地点头。

结了账,三人出茶楼。走过近门口一张桌子,陈一飞又看见上次那个被他按回座位的“体面男”。那家伙背对门口方向,陈一飞进来时没注意到。“体面男”这次和另一个女孩相亲,女孩有点胖,但从衣服和皮包看比上次那个有钱。他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突然看见迎面而来的陈一飞,马上噎住了,侧过脸去。陈一飞从旁边擦过,拍拍他的肩膀,说:“伙计,比上一个好,别挑了。”

他们出了茶楼,这时雨小一些了。三个人站在门口,菲菲用手机打车,陈一飞点上一支烟,掏出电话,打给雷子。

“飞哥?你在哪儿呢?”雷子说,“峰哥和我说了一点,我们都很担心,要不要我过去一趟?”

“好,打给你就为这,我在永籁,麻烦来接我一下。下湖区,悦华大厦。”说着他看看程晓莲,暗示要在她那坐坐,程晓莲笑笑,点头。他需要找个人少的地方等雷子,程晓莲的办公室最合适。

“好的,飞哥,我马上。”

“雷子……快点。”

“知道了飞哥。”

陈一飞挂了电话,对程晓莲说,“方便不?可能要多坐一会儿。”

“当然方便。我办公室的茶叶也不错。”

很快,出租车来了,陈一飞和程晓莲送走了菲菲,菲菲离开的时候已经不哭了。陈一飞接过程晓莲的伞,撑伞朝悦华大厦走去,从茶楼过去只需穿一条街道,转到正门,200米不到。现在是下午一点,大厦门口没什么人进出,一个中等个头的保安手拿短棍踱来踱去。短棍在他手中熟练的甩动着,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陈一飞这天只吃了一小碗粥,刚喝了两杯茶,胃隐隐抽搐。他猜程晓莲办公室一定有可以充饥的点心。

陈一飞上次从地下车库乘电梯上楼,这次从大堂。悦华大厦的大堂相当气派。天花板十余米高,大堂的色彩以乳黄和乳白为主,天花板顶上20余个乒乓球大的高光灯把大堂照得金碧辉煌。墙上贴着漂亮的矩形瓷砖,仿石砖风格,凹凸有致。地上墨色菱形防滑瓷砖在雨天略显湿滑。整个大堂被分割为两块,左边是前台,两个穿酒红色制服的年轻男性接待站在一张舢板船头形状的大理石桌后,遥远的轻声交谈着。他们前方垂下至少八米长的吊灯,如一团巨大无比的钟乳石。它由数百个细小的玻璃管组成,简直可以当风铃。这样一座整栋大厦最大的灯发出的光却如月光般柔和。大堂右侧从内至外排着6扇电梯。电梯门被勤恳的清洁工擦得一尘不染,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使它们同时具备穿衣镜的功能。陈一飞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有种风雨飘摇的虚弱。

他们乘电梯上了25楼,左转进事务所。前台接待朝二人笑笑,对陈一飞点头,带有一种“你找到她了”的释然。

程晓莲的办公室就在接待前台旁边,门上贴着一块橡皮擦大小的方形铜牌,写着她的名字。办公室不大,进门右侧是书柜,密密麻麻摆着一些书和活页夹。办公室左边墙角竖着一个衣帽架,右边角摆着一盆植物。书桌对着门,桌面有些乱,摆着一台不相衬的大屏iMac。桌后一把转椅,挂着一个猫头懒人靠枕,背后墙上挂了一幅大约14英寸的小画,一座寺庙隐没于苍翠的竹林中,露出一角斗拱。桌前一把黑色金属架布椅,给访客坐的。

“坐吧,陈大哥。”程晓莲说着坐去桌后。陈一飞刚坐下,接待敲门问要什么茶,程晓莲说铁观音。陈一飞问有没什么点心,程晓莲从抽屉里拿出一圆形金属盒,递在陈一飞面前。里面是形状各异的沾糖砂的饼干。陈一飞一块接一块慢吞吞地吃起来。

程晓莲坐稳了,叹口气,说:“陈大哥,佛山的事我可以全告诉你,但是希望你不要去追究。”

陈一飞点点头,没有回答,却说:“那个……晓莲,能抽烟不?”

“不能。”程晓莲就等着陈一飞问。

“好。你说吧,我自有分寸。”说完这话他忽然心虚,什么叫“分寸”,正是他害死了郑国实。

这时,接待敲门,端了一个纸杯进来,放在陈一飞面前,说,“请。”

程晓莲目光跟着接待出了门,门关上后才拉回来。陈一飞一声不响地吹着滚烫的茶水。

半分钟的沉寂后,程晓莲顿悟似的看着陈一飞,咽了口水,说:“陈大哥,我……我爸妈是人贩子……”

陈一飞双手叠在腿上,止不住颤抖,不知是惊诧还是烟瘾。他像听告解的神父似的静静地望着程晓莲,仿佛在说:“继续。”但他并没有闲着,指甲轻轻的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程晓莲一只手端着下巴,继续说:“陈大哥,我就把整个事件按时间捋一遍……13年前,2006年,我爸妈拐走了郑国实3岁的侄女,郑菁菁,郑国实的哥哥和嫂子报警后亲自寻找半年,未果,郑国实的嫂子无法面对破碎的家庭,与丈夫离婚,改嫁他人。郑国实哥哥从此一蹶不振,终日酗酒,郑国实和他哥哥关系特别亲密,那以后辞了工作,独自调查侄女的下落。他逐渐认识了有许多同样遭遇的父母,从他们那里汇集线索,互相帮助找孩子。过了一年,郑国实的哥哥醉酒投江,他回家治丧,郑国实那时已经决定,如果抓到人贩子,一定要手刃仇人。同年,他的嫂子有了新孩子,是个女儿。为了复仇后能脱身,照料父母晚年,郑国实策划了一套完整的计划,他故意从楼梯滚下来,头部受创,送医院救治,开始装疯。他在精神病院住了3个月,回家后待了一个星期就离家出走。为了不牵连家人,他什么也没和父母说。他找了整整5年,先后帮3对父母找回孩子,却没有侄女的下落。直到5年前,他找到了我的父母,然后……”说到这里,程晓莲眼睛红了,她伸手拿了一块饼干,颤抖着塞进嘴里。

陈一飞喝了一口茶,看着程晓莲,张张嘴,却说不出话。这些事……谁能想到呢?

程晓莲补充血糖后情绪稳定了点,继续说道:“之后郑国实按……按给的地址去找郑菁菁,那一家已经搬走了,他回来想找我二叔问更多线索,遭遇井方抓捕。郑国实母亲受儿子谋杀案刺激住进医院。郑国实想在母亲最后一刻告知真相,让老人瞑目,却被你抓获……”

陈一飞叹息。他那时并不知道抓捕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老人在郑国实归案第二天病逝了。几天前,郑国实说陈一飞毁过自己一次,指的就是5年前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他的母亲是在晚年遭遇了三大打击:孙女被拐,大儿子自杀,小儿子谋杀。郑国实想在母亲最后一刻时告诉母亲:菁菁有下落了,自己杀的是人贩子。身为井茶的陈一飞没有给郑国实这个机会。

想到这些,陈一飞感到焦虑,急需一支烟,他的身体不断地变换着姿态,眼神离开程晓莲四处乱看。他的手一会儿捏成拳头,一会儿抓着膝盖。程晓莲注意到陈一飞呼吸急促,举止怪异,问道:“陈大哥……你没事吧?”

“晓莲,可以抽根烟吗?你们这空调……”

“不可以。”程晓莲见陈一飞没事,安心了。

陈一飞只好继续吃饼干,还剩下3块,他决心把它们吃干净。他喝了一口茶湿润干燥的喉咙。

“实在抱歉,陈大哥,我们这是中央空调,而且我才刚刚……”程晓莲想说自己刚转正不久,陈一飞的烟味太冲,自己的老板有多讨厌二手烟,等等。

陈一飞打断她,说:“我……我没事……让我说说我的想法,郑国实母亲的去世给他的父亲造成又一次打击,老人当天中风倒下,我记得好像在1年后去世。郑国实说全家被害,应该是这意思。他17年出院,出院后去找侄女。他又是怎么突然有了线索呢?是不是……”

“一个受他恩惠的父亲通过他给的线索追查到的,在郑国实被关在精神病院期间。”程晓莲补充。

“嗯。这帮人真厉害,比井茶还专业……”陈一飞笑笑。他从皮夹中抽出名片,说:“郑国实去了佛山市三水区的佛山熙金灯具……”

程晓莲拿过名片端视,把每个字都看了一遍,说:“胡柱。胡晶晶……是的。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答案。郑国实和我说过,侄女现在姓胡,水晶的晶……”说道这里,程晓莲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这口气不知道憋了多久。最近两天里,她多希望告诉陈一飞,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父母是罪魁祸首,就开不了口。

陈一飞报复性地把饼干吃完了,纸杯也没水了。他把空茶杯放在桌上。程晓莲冲门口喊了一声:“小芸?”接待推门进来,说:“莲姐?”

“小芸,麻烦给客人再倒一杯水,谢谢!”

陈一飞扭头跟着说:“谢谢!”

接待说了声“不客气”,拿纸杯出去了。

虽然问题回答了,可事情才说到一半呢。陈一飞说:“所以,不管是郑菁菁还是胡晶晶,现在佛山过得应该还不错……”他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说:“前后跨了12年,郑国实找到侄女的时候郑菁菁已经15岁。那对夫妇既然当老板了,说明这些年混得不错。郑国实带走了名片却没带走侄女,应该说是明智的。”陈一飞的指甲一下一下叩着桌面,说:“郑菁菁的父亲死了,母亲有了新的家庭,把她留在佛山是最好的选择。”程晓莲默默点头。

小芸敲门进来,把茶端在桌上,陈一飞说谢谢。他说道:“其实……你知道吗?那天当你说愿意宽恕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年一定联系过不止一次。而且是在他去佛山之前。他17年出院,那时你还在读书?”

“是的,他来我学校告诉我整件事情,额上的那块伤疤是见面一刻我给他留下的……”程晓莲仰头靠在懒人枕上,望着天花板顶角,“然后,知道真相后我没办法不原谅他……冤冤相报何时了。毕竟,我的父母先害了他全家。”说到这里,程晓莲瘫在座椅里,犹如刚跑完马拉松。她已经把她知道的所有告诉了陈一飞。

但是郑国实还没有告诉她她的二叔和三叔的事。陈一飞停止敲桌子,手掌平摊在桌面。他突然捏成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桌面,说:“结案。佛山我自然不会再去了,只要那女孩过得好,管她郑菁菁还是胡晶晶呢……”他也决定不打算告诉程晓莲后面的事,自己如何被杀手追杀,现在正被井茶满城追捕。

陈一飞喝了一大口茶,从程晓莲桌上的笔筒拿出一支笔,然后从外套暗袋掏出黑皮小本,将郑国实的名字划去。他站起身说:“好了,我要走了,程律师,保重!再次的,谢谢你的茶。还有……”他指着空空如也的饼干盒,说:“你的饼干。”

“可是,陈大哥,你不是还要等人吗?”程晓莲站起身,说:“我让小芸再给你添点热水吧……”

“不用了,谢谢,你这不能抽烟……”说完,陈一飞尿急一般匆匆离开程晓莲的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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