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三万里》:谁的人生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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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漫电影《长安三万里》开播几日,票房和口碑都不错,据说,不仅把几十首古诗词写进了故事,我们熟悉的诗仙、诗圣、诗佛也都齐聚长安。我这个业余诗词爱好者当然不能错过这场诗词的盛宴。
报着忘记生活的苟且,寻找诗和远方的憧憬,来欣赏这场诗词的盛宴。无论是“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的盛世长安,还是“十里长街市连井,明月桥上看神仙”的烟花扬州,亦或是“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的大漠边塞,都让我们沉浸在中国几千年的浩瀚文明之中,仿佛重回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我们梦中的锦绣大唐。
可是盛宴终结,繁华落幕,当我看着那个垂垂老矣的李白,眉目沧桑的高适,我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在蔓延,挥之不去,却又触之不及。
影片从高适的视角回顾了他和李白的一生。从少年相识相知,到壮年异路殊途,再到暮年的天上人间。虽然他们经历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但是,几经困顿,依然是彼此心里最挂念的那个人。
当高适说,“三十年前我天真地写下‘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是这么多年过来,才发现我们的人生能有几个知己。”
当暮年李白对着即将离去的高适喊:“‘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高三十五你知道?二十年前,这首诗我就是照着你的样子写的。”
我们不禁泪目。曾几何时,我们蓦然回首,发现曾经的好友不知何时都渐行渐远,能留在生命里的又有几人。而此刻,我们都以为只属于仙界的李白,心中哪里放得下人间之物,然而,就这样一句话,我们的心弦瞬间被拨动,久久震荡不止。
李白,李太白,谪仙人。当我在影片中看到被后世无数人顶礼膜拜的诗仙时,我心中居然涌起了莫名的心疼。心疼本该属于仙界的他,非要到这浊浊人世来走一遭,孤独终老。心疼他纵使一身才情,即使在如此包容的大唐,依然举步维艰。
他看着斗十千的金樽清酒,望着直万钱的玉盘珍羞,本该陪君醉笑三万场,可是他却“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不知道是他领悟了活在当下的真意,还是对现实生活的失望逃避。也许只有在酒中,他才可以活成想要的自己,才可以忘却人间的纷纷扰扰。
谁的人生不迷茫?商人之子的李白不能参加科举,只能求人举荐。当他信心满满地对高适说,凭我的才华,抵得过一万个相识。而当书卷被无情地扔在门外时,他不甘,他愤怒,那样子像极了曾经的我们。
当他在黄鹤楼下,本来以为可以一展身手,名扬天下,却看见了崔浩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一腔壮志豪情,化作大唐人才济济中的沧海一粟。
这样的李白好真实,褪去诗仙的光环,好像就是我们身边一个调皮可爱的朋友。好在,天真的人一定是豁达的。即便不被认可,他仍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即使行路再难,他依然相信“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也许就是我们喜欢李白的原因。
俞敏洪说,能够登上金字塔顶端的只有两种动物,一个是雄鹰,一个是蜗牛。如果说李白是雄鹰,那么高适就是蜗牛。
他是家道中落的将门之后,木讷笨拙的他勤学苦练,把高家枪法练就得出神入化。他要上阵杀敌,光复高家赫赫威名。他要去长安,叩天子门,一展抱负。
可是,雄鹰的遭遇尚且如此,何况蜗牛。立志上阵杀敌的高适却只能在玉真公主的宴席上,靠杂耍枪法而引起注意。然而,即便低微如此,依然湮没于盛世的歌舞升平之中。
他与李白就像命运手中把玩的两颗棋子,如果说崔浩的《黄鹤楼》是李白的结,那么裴十二抵在高适喉咙上的剑就是他的结。那一刻他的傲骨碎了一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红叶醉秋色,碧溪弹叶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女扮男装的裴姑娘落寞地转身,消失在烟花绚烂的夜色之中。才剑双绝的她又何尝不是因为女儿身而报国无门,只能与李白醉生梦死在这广陵城内,温柔乡中。天生我才真的必有用吗?面对这样一个奇女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高适心中的李白,是那份飘逸洒脱,李白心中的高适,是那样踏实厚重。李白的人生轨迹像是一条地震波。在峰谷时,他恣意豪情,“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在谷底时,他“会须一饮三百杯,但愿长醉不愿醒”,他会仰天长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在峰谷时,他游走于权贵高门之间,却也没忘记推荐好友高适,“快来找我, 速速速”。可是当高适千里迢迢来到他面前时,他却醉生梦死地早已忘到脑后。高适说,李白就是这样的性格,我不怪他。
当李白在低谷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想到高适。无论是父亲病故,身无分文时,还是得罪权贵,逃命奔波时,或是身陷囹圄,无力回天时。而每一次高适都竭尽全力鼎力相助。
我想,是不是我们在觉得熬不过去的时候,想到的那个人,就是今生的知己,是我们浪迹天涯之后,最坚固的后盾,最温暖的港湾。
再后来,李白寻访大山名川,修仙问道。高适在哥舒翰门下戍守边关。一转眼,他们都已经年过半百。“本以为人生就这样了”,高适说。
可是命运总是和我们开着意想不到的玩笑。或是给我们一些惊吓,或是给我们一些惊喜。有时候,二者兼之。
安史之乱成为大唐的噩梦,似乎也成为所有人的噩梦。李白因为误投宁王而身陷囹圄。王维因为安禄山所迫“伪职”而丢官罢职,杜甫在战乱数年间流离失所,几尽丧命……
然而,命运在无情的同时,偶尔也会展现出一点同情心。在这噩梦之前不断积蓄力量的那只蜗牛,想必离金子塔顶已经不远了。
他临危受命,从八品官员到三镇节度使。在他53岁那年,他终于可以策马长枪,奋战沙场。在最后的决战中,本已陷入死局的他,用李白曾教他的“虚实诱敌”之术,终于大破敌军主力,解长安之围。
群山之巅,万里萧素,叛军败局已定,程公公细数高适旧时故人,高适却牵马渐行渐远,走过人生大半的他似乎早已波澜不惊,“我还知道李白的消息”,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他的眼睛亮了,急切地调转马头,就像当年他和李白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这部影片带我们走过高适和李白的一生,在大唐的繁华和幻灭中,在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中,似乎看到了我们自己的一生。
我还是想问,我为什么会悲凉?
可能心中还是向往着一种永恒,一种美好,只有繁华,没有幻灭。高适说,诗在,黄鹤楼就在。
是啊,黄鹤楼不在了,可是我们对于黄鹤楼的记忆还在,历史传承给我们的精神还在。我心疼李白在人间的孤独彷徨,可是,如果没有他来人间一趟,这灿烂的中国文化该有多少遗憾。
幻灭也许是另一种恩赐。在这种恩赐中,王维从“系马高楼垂柳边”的少年意气,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平静超脱。杜甫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苦凄凉,升华到“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豁达悲悯。
中华文明,灿若星河,也许这璀璨繁星就是为了奠定这中华五千年的文化而来,他让我们知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大义,知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责任。让我们记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傲骨,记得“黄金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悲壮。
是的,诗在,长安就在。诗在,中华民族的灵魂就在。这浩然正气,充沛苍冥,下为河岳,上为日星,三万里长卷,一一垂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