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江路茶馆里
三过平江路,只为过来找点安宁。
古老的石街,步履便也崎岖起来。来往的电动车抑或自行车保持着较快的速度,让人心生畏惧,或许他们只是担心太慢了便会失去平衡。驻足静看,总是莫名地担心它们会有所碰撞,此刻才明白有时擦身而过却是最好的选择。
走上一家临水的茶馆,不见名字。择二楼北靠窗处一小屋,四张木凳,四扇窗户。桌上花瓶里放着早已干枯的黄菊,菊瓣斜倚窗框。对窗的墙上两张照片,应是姑苏某处的景色。一盏过于大且围着纱布的木框,上面空着,罩起看不见的灯,疑是灯光稍显灰暗,店主便在小屋顶的四角镶嵌了四盏混白如玉的灯。我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书包独自占据另一张椅子,还有两张就那么空着,落寞地对着我,对着我干瘪的书包。
茶上来的时候,我的目光还未将窗外的景色一一览尽。
窗下躺着一条窄窄的河道,对面起了一堵与茶楼平高的古墙,围着一块园子,在灯火下泛白的墙身浸在水里,整个园子仿佛也浸在水中一般,而这水却也渐渐地浸到苏州人的骨子里去了。
龙井,28一杯,加一壶水,一叠瓜子。外点了绿豆糕、酒酿圆子。刚上的茶水,茶叶还未散开,显得很娇小,如同含苞的莲花。然而不同的是,在我眼里,莲花被采摘的时候,便已走进凋零,而茶叶被采摘的时候,只是在等待于一杯滚烫的水中盛开,然后于饮者的眼眸凋零。
抿一口,稍显烫。目光从茶杯移向窗外,园子的后面有一处客栈,摇一片旗帜,颇有些味道。客栈里没多大声响,抑或是我未能邂逅那些漂泊的愁绪。如果有人撑窗,未准能抛给我身旁这四扇窗户,一点除却灯光外的眼光。
茶叶在杯中膨胀,如同贴在脸庞的夜空肆意地朝屋内生长。
再抿一口,已有些温热,少了刚才那浓烈的享受。我在想是否会突然从窗外的河道上滑过一叶小船呢?里面载着一舱捞不尽的星辉,不用备置渔网,备一曲渔歌便够了,或者一船笛声。
茶叶出落成船一般的形状,静静地沉在杯底,应是搁浅在了港湾。加满热水,看着冒出的青烟,她们或是茶叶的眼神。其实随处那么一坐,半两竹叶青,一个瓷杯,再加一壶滚烫的水,便可以开始一段与茶长长的对话。为什么要坐在这平江路平凡的茶馆二楼呢?这应是那眼神的疑惑。茶叶、茶具、茶水,或许有时只是需要那么一点茶景的配合罢了。
夜色深沉下来,像是拉长了脸的枫叶。隔壁传来茶保叮叮当当收拾的声音,夹着《念奴娇》的曲调。继续对着窗外,被忽视的风此刻活跃起来,摇曳的树影奏起诡异而不解的曲子,如同人的思绪般零乱。零乱而又平静地穿梭,直到撞上屋檐,撞上江水,撞上树木······才显示出她的狰狞来。
服务员朝我走来,我起身背上干瘪的书包往外走去。落寞地想着那梦中的小舟还未能从窗下载着曲声滑过。
蓦地转过身,此时杯中的茶叶也同这夜色一般,在我的眼中变得枯萎起来。我知道,我看见了她们的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