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该看的人
斜阳，霞光透过茂密的树林照射在古道上，闪闪的金光跳跃在厚厚的落叶之间，透过路边的古树，可以看到山间成片的稻田。
几座普通庄园坐落在这绿林环绕的山间，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确实难得。
周围的乡里村邻都知道这些庄园是县城里头那些有钱人建的，不时过来一大帮人住一阵子，尤其是夏天，几乎都在这里避暑，但其中有一座园子最近几年却是常年都住得有人。
那座园子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也许有七十了，谁都记不太清楚他们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居住的，应该有五六年了。
田老爷为人和善，每年都会为村里的佃户少很多的租子，庄里包括夫人、少主人还有丫环奴仆一共只有十三口人，为人也都很好，从不仗势欺人。
少主人今年二十岁，打算今年娶亲，新娘子就是县城里周氏米行周老板家的姑娘。
这其实是陆天豪的庄子，他买下过很多庄子，搬过很多次家，但自从买下这座庄园后一直隐姓埋名隐居在此。
生活一直过得平静，但这平静的生活恐怕再也无法持续了。
他心里忐忑不安，他不该看到那个人。
走，能走的了吗？一旦被他们盯上，走是很难的。
从这几年打探的情况来看，那东西应该就在这一带，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了，走……你甘心吗？
陆天豪眯着眼睛躺在院里的一张太师椅上，他在想事情，他经常这样想事情，也喜欢这样躺着想事情，没有外人打扰，每次遇到有很难决定的事情的时候他都会躺在这里，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峰，一想就是四五天。
这次的时间更久一些，自从上月二十八回家之后就一直这样，每天如此。
直到今天，他还在想这件事情，一件让他犹豫不决而又很复杂的事情，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让他感到如此焦虑不安的事情了。
二月十三，他带着雨伞独自出门，依旧如同往日一样出行。
十六日晚，寒风袭面，他不知如何就走进了那片树林，树林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如同鬼哭狼嚎一般。
正在他觉得脊背发凉的时候，他看到了树林深处的一点星火。
是灯？是火？还是星光？
他没有能够抵挡住那星火点点的诱惑，也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那根本就是他内心的欲望使然。
他的内心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激动，难道不是上天给他的指示吗。
紧接着他就后悔了，也感到震惊，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村落，村落里，他看到了一个他不想看到也不该看到的人。
他本该直接穿过那个村落，或者折返回来，但他偏偏敲开了一闪木门，并且偏偏敲开了那个人的木门。
他不想看，是因为十八年了，他已经从他们当中离开了十八年，十八年足以让一些过往在岁月中淡去。
他不该看，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那个人的主人虽然早已经离开了他权力的所在地，离开了人们的视野，消失在了茫茫江湖，尽管他也从未大意过，隐姓埋名，易妆出行，从不敢暴露自己的过去，但他心里依然清楚的知道他们的力量，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他强压住内心的惊慌，从他们的村落走过，在他们的眼前消失，他不保证没有人认出他，他也不保证没有人怀疑过他，尽管他只是个上山采药迷路的老头子。
陆天豪在江湖中早已成名，也积攒了足够的财富，他早就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讨生活了，但这二十年来他过得日子并不清闲，他一直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每月的十三出门，十八归家，偶尔回来的时候可能会晚上几天，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也没有人敢问，他总是独来独往，每次出现都会是不同的面孔，也从不携带他在江湖上消失之前从不离身的斩月刀。
斩月刀一直都放在厢房里，刀鞘上早就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恐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是在哪一年放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取出来过，他也很久没有拿出来擦拭保养过了，他很忙，忙着比擦拭这把刀更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认为这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需要他用这把刀来解决的事情了，他不应该把时间花在这把刀上面。
他突然睁开双眼，起身向厢房走去，他要去看他的刀，斩月刀。
刀，依旧闪着寒光，这顿时给他添了几分勇气，他的眼里放出寒光，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样，让人热血沸腾、豪气干云。
起码，他多了一份来自刀的安慰。
事实上，陆天豪已经老了，今年就满七十了，明天就是他的七十大寿，虽然他早已经习惯了简简单单就好，让下人做一碗长寿面，一家人坐在一起，最多喝点小酒。
今年也一样，他没有打算要请什么人，毕竟他已经在江湖中消失了二十多年，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
陆天豪回到了院里，回到了那张太师椅上，旁边多了一把刀，斩月刀。
风，跟往日不一样，空气也没有了往日的清新，变得沉闷，带着浓浓的杀气。
“你们还是认出了我？”
“是。”
“你们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为此还特地绕了很远的路。”
“你的确绕了很远的路，并且中间你还易了三次妆，换了两次马车。”
“可你们还是找到了这里。”
“你应该相信我们，就跟当初相信你自己一样。”
“看来走与不走都是一样的结局。”
“走，也许有一线生机，……但你舍不得走。”
刀出鞘了，这把尘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斩月刀终于还是出鞘了，但它已经没有了往日斩月的冷锋和霸气。
它本不该以现在的状态出鞘，但它实在是被尘封了太久。
斜阳已经挂在了山头上。
云慢慢的散开，山头出现一抹红晕，映照出陆家庄内的一片腥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