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十八岁(三):年轻 文/风清
年轻人与父母相处的最好方式，就是给彼此留下空间却又彼此关怀，而不是从此无尽慨叹，互不过问。---风清
我不懂年轻。
这话听起来像个玩笑。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年轻人说自己不懂年轻就好像热烈的恋人说自己不懂得恋爱一样可笑。
正在恋爱的人所看到的恋爱，是浪漫的，是甜蜜的，是穷尽一切词句也描述不出来的美好。可是，爱情是这样的吗？只有过来人才知道，爱情是冰，生活是水，冰块能够反射缤纷的光线但是极其脆弱，那种激情早晚会被时间冲淡，再冲淡，就像冰块慢慢地融进水中，再无光彩，却以另一种方式稳定地存在。
青春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年轻人是不会懂得真正的年轻的，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一切却又发生得悄无声息，自己是不会觉察的。只是有一天，你的父母会在你推开他为你遮雨的雨伞的那一刹那，重新认识自己的孩子，并且告诉自己：孩子长大了！
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让我认真地思考一下年轻，审视一下自己吧。
从妈妈的口中，我了解到属于她的年轻：一个人，一辆摩托车，带着一个朋友，去十八弯那样陡峭的山路骑行。我知道了，那大概是九十年代的年轻人。
我想，年轻大概可以表述为：摇滚，自由，性。作为今天的年轻人，我实在无从体会九十年代年轻人的生活，但是，隐约的，我可以感受到贯穿时代的不变的激情、冲动与生命力。
人成长到了十七八岁的年龄，倏忽之间，具备了一种渴望，一种创造属于自己世界的渴望。在三十年前的美国街头，总会有一群群的年轻人穿着破牛仔裤，背着一把木吉他，与伙伴一起唱着自己写的歌曲，不为挣钱，不为养家，仅仅为了一个他们自己也不见得理解的概念：自由。
这，是年轻。
忽然有一天，你惊讶地发现，在你的身边，竟有如此多漂亮的女孩子搞得你血脉贲张，而且，你不认为她们只是异性，而是你不了解的、神秘的物种，这物种，叫做姑娘。你开始接触她们，开始瞒着父母，开始逛街、购物，开始感受两性荷尔蒙共振的快感，开始约会、幻想未来，开始接触酒精。你在思忖：也许，成人的世界就该是这样的吧。而且，你将这种交往命名为：恋爱。
你不会了解生活的意义，但你确实可以感受到欲望在跃动。你从女孩子头发的香味中感受这个世界，你仔细研究她们身上看得见的部分，努力想象出那些看不见的部位。你自愿充当一只水晶杯，她的身体便如五十二度的烈酒缓缓注入。你将灵魂化作一团火，一团由异性引燃的烈火，持久地炙烤着你年轻的身体。这是一种新鲜的灼热感，这种感觉让你兴奋。你甚至认为，有了姑娘，这辈子值了。但是你还不明白一个定理：“喜欢”这种感觉只是暂时的，就如稍纵即逝的晚霞，自己的路才是长久的。
这，也是年轻。
有一天，你不再相信所谓权威，开始自己思考，开始批判你所不赞同的事物；有一天，你开始梦想，梦想一个人，一只包，驱车越过整个东印度，越过英吉利海峡，越过越南，抵达你所想到的任何地方，从此不用再遵规守纪，不用再信仰权威，不用再听天由命。当这一切自发地出现在你的脑海中时，你的青春开始了。
青春，是人从懵懂到成熟的过渡，却犹如最璀璨的流星一般短暂易逝。芳华，毕竟是短的。青春之后，便是成熟，便是深邃悠长。
在一个十八岁的人眼中，年轻是渴望独立的人格，是可以自由出入酒吧，是可以考驾照，是可以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行事。而在父母眼中，年轻却是陌生。
有一天，在你和你母亲一起上街的时候，她本能地想要牵住你的手，就像试图牵住一个婴儿。而你，将手从她的手中挣脱，然后告诉你母亲：我长大了，别老是把我当孩子！说这句话时，你甚至没有看她，你要独立。
去饭店吃饭时，你戴着耳机，坐在餐桌一角。你的母亲问你：想要吃什么？你冰冷地回一句：随便。然后便不再说话。同样的，你甚至头也没有抬一下。
你的世界开始发生变化，而你的父母却没有觉察。当你把手机关机时他们会焦急，当你不和他们说话时他们感到失落，他们不能适应一个不同的你。
你的父母此时，乌黑的头发出现了银丝，平滑的皮肤刚好出现第一条皱纹。他们人到了中年，他们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雨，他们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但是，他们却对你感到陌生，对眼前这个身高一米八的孩子陌生，你的世界，他们进不来了。他们不甘心地敲着你内心的门，而你，不愿意开门。
你的父母不敢看你那深沉的眼睛，他们害怕与你从此形同陌路，他们认识一个动不动就啼哭的你，但是害怕失去一个十八岁的你。
你的父母忘不了和你一起游戏的温馨，他们以为叛逆的你只需要哄骗，他们不会了解，有多少家庭在孩子十八岁之后的餐桌上没有了交流。
不，这太可怕了。
我可以渴望独立，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样一种情形：十八岁之后，自己终日忙于成就，忙于拼搏。当自己累了，就随随便便地躺在陈旧的木床上。你需要旧床来休息，却无视其存在，眼睁睁地看着它吱吱作响，甚至修都懒得修一下。直到有一天，这张床再也承载不了你的体重，你也不会感谢它曾经伴随自己走过漫长岁月，只是淡然一笑：该换一张床了。
万千的父母，在曾经依赖他们的孩子眼中，就是这张旧床吧。
你在人生的路上飞驰，你的父母在起点骄傲地看着你。他们伴随你走过童年，却不可能陪你一生。这个起点，你可能已经逐渐淡忘，但是它叫做“家”。
年轻就是这样。反叛与怀疑，信条与勇气，兴奋与失落来回交织，勾勒出一个一生只有一次的十八岁。
明天有无数的悲喜，复杂的国际形势，深沉的人性以及就业的压力；明天会有理想的幻灭，刺激的人生转折以及难以计数的命运关口。多年之后，当我回顾自己的十八岁时，会有怎样不同的感悟？
但是无论如何，也应该恭喜自己：成年了！
风清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