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光不负 | 杏子树，有奶奶的味道

“你的作业呢？”

“嗯……我的练习册……掉老。”

“你咋人不掉呢？中午放学留下，不许回家吃饭！”

“不吃……就……不吃！”

我为了在同学面前凸显自己的大无畏，硬撑着。小时候喜欢邀伙伙样儿，因为一些同学视不做作业、不听老师话为反叛精神，我多次尝试不做作业，多次“光荣地”在全班同学面前被老师罚留下，多次面对老师的处罚表现得无所畏惧。

我觉得这样很“拽”！

其实，我知道奶奶会来接我！

超过中午放学时间多久或者班上同学路过带口信，奶奶都会尽快赶到学校，给老师说了好话，领上我回家吃饭。偶尔，奶奶会来得晚一点，奶奶则会给我留比平时多的饭菜，生怕我饿着。在同学面前装了酷，奶奶一定会出现救场，我有恃无恐。

奶奶也会“装模作样”教育我。

老房子院坝里有一颗杏子树，树龄不知道大我年龄多少。吃过饭后，奶奶会带我来到树下，指着树上结的果，说道：“下次再被留下的话，就不许吃杏子。”每年杏子成熟时，我最贪吃杏子，最爱它金黄色表皮下甜甜、软软的果肉,由里而外透着一种“蜜桃香”。与这种味道唯一可以媲美的是，饥饿时奶奶领我回家吃到第一口饭菜！我说：“好……好……”我吃定奶奶不会那样做，我一次次“一本正经”地答应着。奶奶的宽容，适逢爸爸妈妈外出广州打工，天远地远，在学校里保持反叛，我更加肆无忌惮。

小时候记事开始，伯伯家和我家大人似乎都在外打工，爷爷、奶奶是我常见到的人。爷爷年轻时常年在外当工人，习惯了“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三家人土地的所有农活，大部分都由奶奶一个人扛起。当然，操持家务也是奶奶的分内之事，特别是管我们几张嘴。家——土地，这是奶奶数十年如一日操劳的“两点一线”！而我，还理所当然地给奶奶增加了第三点——“学校”。

杏子树数十年如一日为大家提供果实，像奶奶数十年间的默默付出。“院坝里的杏子树，果实快些成熟”是年少时最盼望的事儿，这种感觉于那时的我，像中午被留校，最盼望奶奶出现，领我回家吃饭。

风雨难测，公元2000年，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风，吹倒了杏子树。连根拔起，树上好多未成熟的果。世事难料，公元2000年，奶奶被诊断为严重的胆结石，错过最佳治疗时期。手术失败，在春耕、播种季之后！

杏子树倒了，奶奶去世了！

疾病带给奶奶的痛苦，奶奶事前从未表露。又或者，是我，十岁少年，根本觉察不得。亲人的去世，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说不上悲伤。流过的眼泪，也只是因为大人们说，那值得悲伤。

十岁，我虽然记事许久，却记不得你的模样。十七年过去，我连梦里都找不到你的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