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秦晓今年30了，今天结婚。

新郎是经人介绍，见面不超过10次，微信都没有互相加。第一次见面，穿着条土黄的裤子，掉档，腿又短又粗。秦晓穿着出门前被妈妈勒令换上的碎花裙子。中间人介绍完尴尬的坐了会起身走了，连口水都没喝。临走拍着新郎的肩膀，奇怪又骄傲的笑了笑。秦晓看着面前的卡布奇诺，喝了口柠檬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对方的问题，整个晚上除了对方名字什么也没记住。

后来，陆陆续续见了几次，秦晓她妈来回说的也就那几句“你都多大了，还以为你20啊，都是别人挑剩下的，别要求太高。你还以为你能上天啊。这看不上那看不上的。这个要是不行，你也别在家呆了，省得我看你烦。我反正是管不住你，爱咋咋。”至始到终也没问过秦晓，觉得怎么样。

新郎还算满意，两家人见了见，这事就算定下了。秦晓没个笑模样，好像也没人注意。大家都不年轻了，两家人很快把日子定了下来。快到秦晓还没反应过来，距离结婚的日子已经快到了。新郎的爸爸是信合的小领导，家里有两套房子，他父母搬进了新家，旧一些的翻修给他们做婚房。秦晓她妈和她未来的婆婆张罗了所有的事，秦晓连新家都没看过。

婚礼当天，早上6点就有一批人扛着设备冲进她家，挖战壕的亲戚朋友设下了各式各样的关卡，只等新郎来就撂翻他，掏空他的红包，激动地面红耳赤。屋里乱哄哄，吵闹声，孩子的哭声，踢里哐啷打翻东西的声音。秦晓一动不动坐在凳子上已经一个小时了，化妆师敬业的好像自己在修复古文物，一层又一层的腻子遮住了秦晓最后一点表情。

“小姨，小姨，你是新娘子啊，真好看。”表姐的孩子跑过来，左手抓着被热化的喜糖，右手黏黏的抓住秦晓的大红喜服。秦晓伸出手扭头想摸摸孩子汗蹭蹭的头发，表姐一把抓住孩子“别动小姨，一边玩去。”化妆师也扭过秦晓有点歪的头。看着所有人围着自己打转，却没有一个人抬头看看自己。像是在演一场大型话剧，自己演了个主角，却是个死尸。

“来啦，来啦，迎亲的车队来啦。”门外有人喊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门被一层层锁起来，战壕派上了用场。新郎闯过了防盗门，在卧室门外喊着什么，门缝下塞进几个红包，伴娘打开看了看，撇着嘴没有开门。只听哐当一声，卧室门被一脚踹开，新郎收回腿抖了抖脚上的木屑。伴娘们吓得尖叫，好在没人受伤。

巨大的声响好像惊醒了秦晓，她看着一拥而入的人群，司仪肥胖的身躯挤了进来，拿着话筒调节气氛。内心的不耐和愤怒冲破了枷锁，让她冷静下来，她看着新郎递过来的捧花，“谁踹的门？你啊。”新郎没说话，司仪尖利的嗓音说着：“看来我们的新郎迫不及待想见自己美丽的新娘啊。”她接过捧花又问了一句“你踹的门啊？”没等司仪说话，她扔出的捧花擦着新郎的肩膀打在围观的人身上。

秦晓谁也没看，取下头上的饰品，解开大红的喜服，“还好里面穿了衣服。”她有点神游。房间里寂静一片，她绕过新郎，轻轻地说了句“这婚啊，我不结了。不好意思。”从呆愣的人群中走过，她觉得好像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天。妈妈扯住她的胳膊，在震惊中没回过神，嘴里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妈，对不起啊，这婚我不结了。”

她抽出胳膊，转身朝门外走，脑子里突然想起某个周末的午后，摊在房间的沙发里看书，加缪在局外人里说“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