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邀请的分析
在罹患癌症后,《恩宠与勇气》里的崔雅不断经历着“情绪的云霄飞车”,也不断整合自己内在的恐惧、分裂、混乱。
当朋友们对她罹患癌症提出各种看法和分析时,会引发她的自我分析:“我到底做了什么要遭受这种后果?”“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大多数时候,当我们身患重病时,当我们犯了错时,需要面对的不仅是疾病和问题本身,还要承受不易觉察的“别人会怎么看我”的心理压力和“我是不好的”罪恶感。这时,有人来分析生病的原因,就会加大压力。这些分析好像只为了证明他们是对的,而生病和出问题的是错的。
现在回想父亲生病的时候,许多无法被我们所理解的行为,都显示了他无法言说的压力和罪恶感。如果不是看崔雅内心的告白,直到现在,我也无法明白这个真相。
当我们针对别人的问题进行分析时,实际上将这个人当成了一个物品,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有关他们的理论。被分析的当事人根本感受不到关心,“我已经被问题困扰得很难受了,这些分析太冰冷了,只会让我更混乱,更难受!”崔雅认为,“我觉得他们的“说法”,只是为了交差了事,而不是真的想帮助我。我罹患癌症这个事实,一定对他们产生了相当大的冲击,以至于他们必须替它找些理由、解说或意义。这些说法是在帮助他们而不是在帮助我,它们只会带给我许多痛苦。”当崔雅看到这一点时,她也看到了她对曾经得过癌症的母亲,所做过的同样的事情。她终于明白,藏着这些理论分析后面的,不仅是带给他人的批判,还有自己深深的恐惧。恐惧这是自己无法解决的巨大问题,它会让人失去掌控感。所以,明明是想表达关心和帮助,反倒不断地质问:你做错了什么?你在何处犯了错?你是怎么失败的?其实,我们想表达的是,该如何保护自己?如果你不这样,就不会有此时的问题,我就不用面对这个问题,更不需要去想办法帮你解决,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让我有压力。你的问题勾起了我无法解决它的无力感。这份无力感藏得那么深,在还没有意识到时,就让我们在言行上做出了反应——找理论、分析,好将这份无力感甩出去。
昨天晚上,女儿又因为校庆日演出有情绪。这件事已经讨论了好几次,按她的想法,我们写邮件和老师沟通过。在烦躁的时候,她又要求我们找个理由告诉老师,她不参加演出了。听她说完,我心里有些烦,也感到了压力。心想,你这孩子咋这么矫情和能折腾?一会演,一会不演的,老师不顺你的意思安排,你就不演了。你这个样子,以后在学校还怎么混?于是,我表示,如果你不想演,索性就撒谎说周五家里有突发的重要安排,不能去学校了,这样就没有办法参加演出。女儿说不行,必须去学校参加校庆日。我说,如果这样,经过之前和老师的沟通,到这个节骨眼,我编不出来不参加的理由,这让我很有压力。女儿没说话,但也没有因为我的回答生气。这时候,老公对女儿说:我有两个看法,第一,我们肯定能找出不参加的理由,只是现在找不出来,我们再想想,你也一起想;第二,你找一下参加这个演出的正向意义是什么。说完第二点的时候,女儿就非常生气地说:我现在就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参加演出了啊,你还这样说!我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说,爸爸说现在想不出理由,但可以继续想,我认为这一点很好,我们还有时间。
我不知女儿是什么感受。我听完老公说的第一点时,感觉到对女儿很大的支持,而且信心满满地可以让女儿的想法得到满足,但是第二点让我有一种很强烈的反转和上当受骗的感觉,并不是无条件地支持女儿啊,而是希望女儿继续演出,但又不直截了当地说。于是,我问老公,帮女儿找理由是不是让他很有压力?他却说没有压力啊。我就没说什么了,我感觉他不想谈,也因为自己的话令女儿生气而不知所措。
结合崔雅的切身感受和昨晚家里发生的事情,让我看到“不被邀请的分析”对处于问题中的当事人的伤害或负面影响。当我们企图分析某人“为什么要创造某种疾病”、“它到底有什么意义”时,这样的理论对别人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帮助,不管自认为我们的理论有多大的助益,它只不过在暗示对别人的否定和自己隐藏的恐惧。
当你在某一个方面富于经验,甚至有所成就时,谈论自己的经验总是比较容易。但其实,别人并不想听你说这些话。唯一可以帮助别人的方法是倾听,只有认真听别人说话,才能体会他们的需要是什么,他们面临的问题是什么,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什么才是真正的帮助。一旦别人做了决定后,他们需要的只是支持,而不是不断提出新的建议。这些建议只会将他们推入困惑之中,徒增他们的疑惧。
通过这本书带给我的一点了悟和生活中的小事,来警醒自己,毫无觉知的、自以为是的分析和说教是多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