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池志】04章 道姑进城
阿九不是怕冒险,也不是怕丢性命,她是怕自己无法面对那个人,毕竟曾经有过爱,虽已生恨,却也是曾经挚爱过的恋人,这要她面对他,还真有些尴尬,是杀了他呢,还是刮了他?她不敢往下胡思乱想。
但赫连定,是她的恩人,也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曾从棕熊掌中救她出来,也算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不能弃他不管,刀山火海也只能一去了。
“我去。你帮我把殿下送回夏国,好生照料。”
“可以。我最多只能保他一个月的时间,你若一个月内还取不回拓拔焘的红胡子,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能为力的。”
阿九走之前还叹了口气,别别扭扭的说道,“洛笙,行军打仗我可以,但我根本不懂医术,怎么冒充你的弟子呢?去了也怕会露馅的。”
“拓拔岚是心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那么聪慧,自会有办法的,或许还能结开你的心结,拿着这个锦囊,放心去吧。”
洛笙婆婆妈妈的一番叮嘱后,阿九用洛笙给的药粉涂在脸上,以防阳光晒伤,红斑继续扩大。
快到魏国境地的时候,她换了身衣裳,自己打扮成一个道姑的模样,进了城。
红斑在脸上是丑了点,她用额前发丝稍稍遮挡一下,不至于完全让红斑露出,影响美观,她还记得每到夜晚便服用一次药丸,以保体内不收寒气所侵袭。
这一路,因为道姑的装扮,她走的十分顺畅,魏国也是提倡道教的,所以她这种身份多受人尊敬。
到了皇宫门外,她徘徊良久,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怎样才能见到賀贵妃,如何让她相信自己就是洛笙的弟子?总不能自报家名?人家会相信她吗?
这样太假了点,反而很容易让人当成骗子对待。忍不住心里又把洛笙数落了一遍。
经过打听,她花重金买通了一位经常出宫办事的宫人,让他在賀贵妃耳边吹吹风,自然会有人抬着轿子来请她。
不出几天,賀贵妃果真派人送上黄金珠玉来请阿九进宫了,阿九反倒端起架子,说道,“这些珠宝都撤走吧,给看病的人不同,收取的诊金也不同,给太子看病,自然不能用黄金珠宝来付诊金了,请收回吧。”
“这,……请问道姑,须付什么诊金?”
“一张免死金牌。”阿九不假思索道。
“大胆,娘娘请你是给你面子,你一个小小的道姑竟敢如此要求?你可知道免死金牌乃是皇上御赐,当今世上,也只有国师和远嫁西域的颜公主才享有一枚,道姑提此要求恐怕皇上和娘娘不能答应,道姑可否换成别的?”顺成公公扯着公鸡嗓子说道。
“呵呵,公公可曾听闻过我师父洛笙的尊名?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个道士,其实不然,说他是术士也不假,他通天文晓地理,排阵布挂,医术占卜样样精通,本道姑既是洛笙的高徒,自然能算的出太子的病因何而起,并且皇上也会答应的。”
“这个,这个……唉,好吧,老奴再跑一趟。”顺成公公将拂尘一弹道,“既然说道这里,老奴也好心提醒一句,太子之症并非一日,太医名士皆来看过,全都束手无策,太子剪女子青丝已成嗜好,宫女们皆不敢靠近,道姑也是女子,若不能靠近太子,反而被剪去青丝变了尼姑,那可就不好了,望道姑也多做些准备。”
阿九笑笑道,“不劳公公费心,本道姑心中有数。”
送顺成公公离开后,阿九又拧起了眉头。
往事幕幕浮现,拓拔岚深情的拥抱,还有他的音容笑貌,仇池山的血债已将他们划分界限,再次回忆陈年旧事,恍若相隔一个时空,原本好好的人,怎就得了这种怪病?
剃人青丝,令人发指,简直变成另一个人似的?这些都出乎她的意料,拓拔岚变成这样,心中难免感到疑惑,难不成这其中另有原因?
事隔三日,皇上派人传来圣旨,命她速速进宫为太子治病,还特意赐她了一块免死金牌以作酬谢。
阿九十分满意,她的目的达到了,这块金牌在必要的时候或许能救她一命。
她接旨进宫拜见了皇上、賀贵妃后便由顺成公公安排她入住东宫厢房,并派了一个小侍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顺成公公又简单交代了太子的各种喜好,其中特别提到不近女色,不得靠近太子一丈之内,否则就青丝不保,虽然她只是个无姿色的道姑,但能不能免除这种待遇,谁也说不了,阿九有些唏嘘。
顺成公公走后,阿九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对住的地方还算满意,这里清静优雅,书香满门,随处可见空置的古筝,她随手拨了几拨,甚觉无聊,便随处走动,到太子住处附近便被侍从拦住,“只有得到太子的许可,方可进入,否则女眷等人不可入内。”
阿九随意说道,“那就劳烦通报一声。”说完又后悔了,之前在大凉山见过一次,但那时候她是男装打扮,现在扮作道姑,脸上又涂了些药粉,可以暂且将红斑淡化,拓跋岚应该认不出,但万一认出了,不就露馅了,阿九有些矛盾。
这一声通报良久也没有得到回应,她便返回厢房,用了晚膳躺在床上,想起拓拔岚送的蝴蝶玉钗,便顺手去腰包里取,摸了几摸没有摸到,这才回想可能是在漠北一战的沼泽附近弄丢了,多少年来,这只有裂缝的玉钗随身携带,已成一种习惯,她不是为了想念,而是为了不要忘记仇恨,突然丢了,心中空空的,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一般,有些空落。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賀贵妃时常派顺成公公来打听医治的情况,可她连拓拔岚的面都没能见着,她只能想其他办法去盗取红胡子。
她想做出一个决断,直接杀了拓拔岚,让拓拔焘好好伤心一番,这也算为她父王阿兄报了仇吧,然后再盗取红胡子,送出宫外,至于她的性命那就无所谓了。
月亮躲进云里,只有些许星星眨巴着眼睛,行动就定在今晚。
阿九找来了一套夜行衣换上,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对整个东宫的地形已有所了解,很容易她就摸到了拓拔岚的寝宫,屋内油灯还亮着,跃跃欲跳的火苗,透过窗纸看上去就像一支永不终结的舞蹈。
她见左右无人,便潜到窗下,用手指轻轻戳破一层窗纸,试图观察里面的情况。洞口很小,足以让她看清楚里面的人影,那人头发散着,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绸缎睡衣,他坐在床边低着头看手里的一支玉簪,那玉簪的形状看不太清楚,但她觉得自己熟悉极了,他神情专注,似有淡淡的忧伤流露,这张脸始终没有笑过,紧绷绷的,而这些情绪上的变化都被她感同身受到了心里,她也奇怪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感受。
阿九略一思索,一个跑神,油灯灭了,窗纸上跳舞的火苗没有了,在星光下显得苍白陈旧的窗纸,像极了她疲惫不堪的过往。
借着夜色朦胧的光芒,她看到床帷布已被拉上,空荡荡的屋内没有一丝生气,就像他那张木讷的脸,呆板,无趣。
她在屋外静静的站了一会,听到屋内若有若无的呼噜声,便确定拓拔岚已深深睡去,她用匕首撬开门拴,然后走到床边,举起匕首正要往下刺去,刺到一半,手悬在空中没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