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03：真正的自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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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想写《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主人翁的母亲达玛拉。

写达玛拉的故事，我前后构思、修改长达3天时间，有段时间，我甚至想放弃写她了，但我割舍不下，她的生命足够热烈、绚烂，可又极尽悲凉、遗憾。究竟，是什么禁锢她生命的光芒？让我们一起去探索。

接下来的故事复述，我将站在达玛拉的角度，以第一人称听她诉说。

【故事复述】

我叫达玛拉，这一生爱极了舞蹈。在我对人生绝望时，庆幸还有心爱的舞蹈、美丽的羽毛舞裙相伴。在孩子的婚礼上，我带着最后的绝望，在舞蹈中遇见年轻、活力的自己，我的灵魂如青烟，化作河流、化作白云、化作青蛇，我寻觅到了最终的自由。

我的生命中有两个重要的男人，那年夏天，在约谷斯根河畔，我与他们相遇。我从不知道，从相遇那一刻起，自己生命的悲欢离合便与这两个男人锁住，我开始活在男女欢爱编织的铁丝网中。

那个夏天，我们氏族在搬迁途中遇上了另一个搬迁的氏族，因着迁徙的缘分，我们两个氏族开始了三天三夜的聚会和狂欢。在篝火中，我尽情的舞蹈、洒脱的欢笑，火种照亮我的脸庞，裙摆点缀我的腰身。我不知道，自己的青春洋溢、笑靥如花同时吸引了两兄弟的目光，他们同时向他们的父亲求娶我，让他们的父亲犯了难。而当我的父亲来询问我的意见时，懵懂的我并不知“爱情已来“，只知哥哥有些胖，看上去温和、忠厚，弟弟很瘦，看上去精明、开朗，可是嫁给谁呢？反正我是不知道的，让父亲去选择吧！但我欣喜于舞蹈的魅力，它让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了我，原来我是这样的魅力女子呀！

后来，我嫁给了弟弟林克。听说他们的父亲为了公平，让兄弟俩比赛射箭，谁赢了谁就可以娶我。兄弟俩平时射箭都很准，但那一次，不知为何，哥哥失手了，后来哥哥再也没有参与打猎，他成为了我们氏族的尼都萨满。

婚后的生活平淡也幸福的，我不再跳舞，我得做女人们都干的活计：熟皮子、熏肉干、做桦皮篓和桦皮船，缝狍皮靴子和手套，还有烙格列巴饼，挤驯鹿奶，做鞍桥等等。我还要为林克生儿育女，我总共生了5个孩子，2个孩子刚出生不久就离开，列娜也在幼年时就离开了我，最后只有一儿一女陪伴在我的身边。

虽然日子平淡又辛苦，我也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舞蹈，但我心里总认为自己是年轻的、美丽的，渴望青春焕发。所以，当乌力楞的其他女人们终日披着头巾时，我把自己乌黑茂密的发丝绾成发髻，以一支乳白色的鹿骨打磨成的簪子点缀，再配上镶着绿色缝道的灰裙，好似我仍然年轻而又美丽着。

生活原本可以一直如此平淡，可上天似乎不甘心，那个雨夜，电闪雷鸣，看见暴雨前亮如白昼的闪电，听见雷公剧烈的锤锣声，我的心如被急剧敲打的鼓，咚咚狂跳着，我张大嘴，为了自己能够呼吸，可恐惧撬开了我的毛孔，如细针般钻入我的身体，我浑身颤抖，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我的林克要离开了。

林克离开我之后的三年时间里， 我仿佛瞬间苍老，许久都不再穿裙子，我的泪化作饼上的轻烟、变成狍皮上的露珠，我的身体活着，可我的心像被捏住了般，有些痛，又有些麻木。

林克去世三年后的一天，尼都萨满送了我一条羽毛裙子——这是我见过的世上最漂亮的裙子，它仿佛霓虹灯般，成为了我漆黑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那是一条由山鸡的羽毛做成的裙子。几块藏蓝色的粗布做衬里，百合花的形状，腰身紧，下摆宽。羽毛的大小和颜色不一，但都是羽根朝上，羽尖朝下，顺着缝下来的。那些小小的、绒毛细密的、呈现微微灰色的，被放在腰身的地方；再往下，是那些不大不小的羽毛，颜色以绿为主，点缀着少许的褐色；而到裙子的下摆和边缘处，用的是泛着悠然光泽的羽毛，蓝色中又杂揉着点点黄色，像湖水上荡漾的波光。从上至下，这裙子仿佛由三部分组成：上部是灰色的河流，中部是绿色的森林，下部是蓝色的天空。

收到裙子的这一天，我惊呆了！尼都萨满一定有一双神手啊！不然，他怎能做出这么漂亮的裙子呢？我把羽毛裙平铺在希楞柱的狍皮褥子上，用手掌轻轻摩挲，感受到羽毛的柔软，反反复复的看，却又觉得不够，抱到外面，挂在白桦树上，远远的、凑近的看，感受着华美的裙摆带来的心惊肉跳。在忐忑中，我穿上它，我感到自己的轻舞飞扬，可仍忍不住问女儿：”我美吗？“，女儿赌气般的回答：”你穿上它像只大山鸡！“，真的吗？我心中燃起的火苗被突然从天而降的雨水浇灭，我知道，我的痛苦开始了。

那天，我哭了整整半天，在自己心爱的物件前，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占有欲。可我也知道，接受这条裙子意味着接受尼都萨满的情感，可这情感又为氏族所不允许，这也就注定了我要因痛苦而癫狂。

氏族的禁锢，让我和尼都萨满只能遥遥相望，甚至连相望都是不能的。人言蜚语把我关在了希楞柱里，我的背不知不觉间佝偻了，我的头顶落满了雪花，我的心住进了冰窖里。甚至，我常常在大雨磅礴中冲向森林，期待雷电给我个痛快，却总失望而归。

那日，儿子结婚，我看到两个年轻的人儿幸福的相拥，又仿佛看见了年轻的自己。

是的呀！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自己了，那一年也是这样的篝火旁，我遇见了同时爱着我的两兄弟。这一晚，就让我穿上这最心爱的羽毛裙子，做一回我自己吧！

在众人的眼光中，我又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篝火旁，我尽情的舞蹈着，忘记了白发苍苍，我是年轻、活力的达玛拉，又一次，我从黄昏跳到黑夜，从深夜再跳到黎明。

这一次，我的灵魂和篝火的灰烬一起，飘向天空。我知道，我自由了！

【感受】

达玛拉只是《额尔古纳河右岸》中众多人物中的一个，但我读她的故事，却感到温暖与悲凉并存。

达玛拉渴望年轻、美丽，正如每个年轻的你我一样。可她的身上写满了遗憾，她的美好与男人息息相关。她的爱人活着时，她的生活简单、平凡、幸福，可当爱人离去，新的爱情降临时，她被世俗所禁锢，她没有勇气跳脱出这种禁锢，也没有勇气剥离掉内心对爱的渴望。她的满足、自由、幸福，如无根的浮萍，皆来自于外在。

诚如开头所说，达玛拉的故事我反复修改写了3天。因为写这个女子的故事，就像在说自己。我怒其不争，有爱就勇敢的去追求！可谁又不是如达玛拉一般，生活在关系里，生活在世俗的禁锢里？

也许，我们都可以尝试着去寻找内心的根，寻找一份稳稳的心神，开拓出真正的人生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