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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改变

2017-11-06  本文已影响1262人  别山举水

又是雨,抽蜘蛛丝般,细细的,没完没了。屋檐滴滴答答,错落着,在发黑的水泥地面砸下一颗颗指头粗的水珠。地面斑驳着一个个小坑,盛着浑黄的雨水,总也填不满。

外面除了雨水扯拉着,再也见不着什么活动的东西。狗儿窝在旁边的柴房门口,将一块破布条啃得咝咝作响,偶尔扑哧一下打个喷嚏,怪不得老是雨了(我们这儿的俗语,狗子打喷嚏,就预兆要下雨)。电线上空荡荡地串着一些发亮的水珠,一向爱叽喳的麻雀不见了踪影,就连前几天成群结队四处奔忙的蚂蚁也都缩了头,不知藏进那条缝儿去了。

在雨水面前,哪怕再渺小的生命,也知道保护自己,不轻举妄动。

我捧着饭碗,进进出出,仿佛脑子进了水,昏昏沉沉,有几下还莽撞地钻进雨里,直到额头上有水珠淌下,才蓦然惊醒,踉跄着退回。碗里的饭冰冷,潮潮地沾满雨水,我反复嚼着,像咽一滩稀泥。

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该怎样生长,我也不知道该将自己摁到哪儿去,好好怜惜。我的命一长二大,硬生生地泡在雨水里,显不出生机。

正恍惚间,一阵嗡嗡声响起,一只灰白的蛾子在窗台上扑腾着,团团转。它的翅膀应该受伤了,怎么也飞不起来。但它一直没有放弃,张开合上,反反复复,腾起一团团的灰,虽然离不开地面,但它的心思执拗地放在天上。

我看着它,也生出一些焦虑来,恨不得用手帮它将翅膀抻开,让它一直飞,一直飞,飞到它想去的地方。

它的眼睛好像也不行,挣扎到窗台的边缘还不知道停下来,终于,一头栽到地上。倘若是人,跌到几百倍于自己身长的地下,肯定粉身碎骨,落下一滩殷红的血。它是幸运的,仆到地上时,依然脚朝下,翅膀向上,没有一丝受伤的迹象。也许有血,但不知它的血是什么颜色,那一定带着倔强,反正我没看出来。

地面有溅过的雨水,它的腹部紧贴着,也许感觉到冰凉,它扑腾得更频繁了。但看起来依旧徒劳无功,除了团团转。

我不知它为了什么,倘若追求光明,可这种天气,四处都是灰朦朦,哪里有光明呢,除了自己眼中的向往外。

也许是它冷,它饿,它孤独,想要像狗子有点什么东西嚼嚼,像麻雀有个窝躲躲,像蚂蚁可以一群一群地蹓跶,或者像我一样,可以进进出出,甚至可以冲进雨里,又自由地退回来。

它真是敢想敢干,竟一下旋进了雨水中。它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它看不清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其实,它的命运已经注定,在它翅膀受伤的那一刻。无论是人为的,还是自己折腾的。

雨依旧一直下,我的饭没有味道,但嘴巴一直在机械地张合着,也许是为了延续那一点平淡的生命,在这迷茫的日子里,挣扎得留不下痕迹。

蛾子在蹦跳着,频率越来越低。雨水落在它的身上,翅膀一直张开,越来越沉重,再也没有力气合拢。在我撇开雨水,咽下最后一粒饭时,蛾子终于不再动弹。

它紧贴着地面,地面洇得黑黑的,应该很冰吧。它的翅膀张得平坦坦的,似一片拇指盖,隐隐有水珠滑过。它的眼一直睁着,紧紧盯着地面,它转不了头,它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虽然地面黑黑的,但它却像看到了光明,带着一丝满足,恬淡宁静。

我放下碗筷,找来一根小棍,想将它搁到窗台上,也许高处才是它最后的归宿,毕竟那儿离天空更近。

刚蹲下身子,儿子一阵风地跑过来,一脚踏去,留下一点屋内干爽的灰尘,蛾儿不见了踪影。

我低头追着儿子蹦跳的脚印,再也没有留下什么。

不知何时,雨停了。狗子在外面踱着步,麻雀在电线上晃悠着,一只蚂蚁爬上了我的裤脚。

外面热闹起来了。我直起了身,却并没高大什么,身子骨却分明有一阵响动,有什么东西开始在生长,我睁大着眼,四处透出一些亮来。

好像少了点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少,没有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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