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篇第一
中国人不必专门读了论语,只需道听途说,皆能诵,"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人们喜欢这句话,正如人们在舌尖上还爱戴着孔子一样。至于具体学什么?习什么?人人又以为自己心知肚明,不必探究。
然而孔老千岁是否会由衷赞叹现代教育知识体系,例如外贸、金融、谈判与算计之术,机械丶光电各种照顾人宽慰人的原理?
習字简体为习。据说后者书写方便,迎合了喜欢简约的现代人。可这由繁就简不打紧,字的词源意义被删没了。说文解字中说:
習,鸟数飞。
此意后被晦庵先生继承,而至明张居正便只说温习了。
试想一下,仲夏之际绿得发油的树叶儿在沉醉的暖风中午觉,有黄鸟交飞于森林。上啄六翅的蜻蛉,下食冒出土壤的小虫。在树丫间牢固的小窝里,有一只雏鸟正探出头。蓝天、阳光、自由的风竟然比温暖的窝居更令鸟神往,于是它情不自禁的拍动了翅膀,一次,两次,再三鼓舞远未丰满的两翼。也许,在下一刻便能飞翔。
小家伙不曾料想,在綠蔭底下,立着位喜歡窺探的樵夫。偶然睹见了雛飛,居然推鳥及人,悟出世間一切知識技能的習得莫過於此。
習者,以嫩翅学飛!
然而现代汉语的习,仅从字形而言,已经落单,鸟已毛疏,顶多行走的鸵鸟耳。
习字已经迥异,那么同"学"吗?
在中国无论哪种学校,都喜欢用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为校训。如果刨根,这五个短语均出自于中庸。与现代引文不同,原文是审问之、博学之等,动词之后均尾随宾语。那么,若非先生与学生懒散,定是使用者断章取义了。
依照现代汉语的用法,"之"字系代词,其意义只能由上下文给定。而回到中庸,上文是,"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所以,学问思辨,乃至笃行的唯一对象善耳。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夫子说得明白,我们从学习中可以得到快乐。而反观今日之课堂,被当作学问者,阴谋多于阳谋,伪大于诚,老师与学生,如春风怨了杨柳,何乐可言?
教室之外,立着位爱窥探的樵夫。偶然瞥见课堂的一角,悟出,子曰,学善而时习善,不亦悦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