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我的，都是低智商的人"——致命的自负

“高逼格”跟“接地气”之间，总是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一个民族的落后，集中地体现在精英的落后，而精英的落后，又表现在，他们常常指责民众的落后。

-----写在前面

“看，果然，骂我的读者，都是智商比较低的。”一个朋友发了个读者留言的截图，然后兴奋地加了一句。

对此，我只能说一句：不！能！赞！同！更！多！了！！！

长久以来，我都是跟他一样的人。我也持这样的逻辑：在评论或留言中骂我的人，基本上没有211以上院校毕业的；喜欢我的人，都是有一定品味的。

这种自负，还让我联想起一个事情：

几年前，就有同学质疑我：你整天在网上发文章，是不是为了欺骗无知少女？我说：不是，凭我这既没长相也没钱又不懂低级趣味的人，是骗不到无知少女的——无知少女都不识货，能被我骗到的，都是高知少女。我一直认为，智商高的女人，更容易被我“骗到手”。

朋友骂我太自恋了。

尽管，自恋了这么多年，我既没有骗到无知少女，也没有骗到高知少女，但我还是对自己凭空“总结出来”的理论深信不疑。（这也是我最了不起的一点，我不会因为自己在实践上的失败，就会质疑自己创造出来的经典语录——我一直是鄙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个谬论的。）

言归正传。这次，在看到“骂我的，都是低智商的人”这句话的时候，我一方面有“强烈共鸣”，另一方面，却想到了刘明龙的一篇文章《论知识分子的不接地气状态》。原文中，最有冲击力的，是这一段：

在许多抱有强烈精英主义的知识分子看来，群众实在是愚蠢不堪，所以才导致他们对高端的知识毫无兴趣，于是这种责任不能怪罪到知识精英的头上，责任在于这些刁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大学里流行的想法。基于这种想法，很快产生了一种十足的精英主义的傲慢与偏见，刁民愚不可及，因此需要精英们去启蒙，好让他们从蒙昧之中走出来，但是当精英们再次到了民众中启蒙的时候，发现实在孺子不可教也，于是他们只能一次次抱怨，许多知识精英成了怨妇。

当我对“骂我的人都是低智商的人”点赞的时候，我就跟明龙笔下的这种“不接地气的知识分子”是同一个尿性，这让我有点惭愧。我的实力，完全配不上我的傲慢。

知识分子是不是非得“接地气”呢？不好说。我想，如果他们只是像古代的文人士大夫那样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玩耍，接不接地气都无所谓，只要自个儿High就行了。但是，如果你想对“群众”群众施加影响，那就必须接地气。

现实是，某些知识分子，或者文人，一方面有一种“情怀”，希望能用自己的思想去影响社会，影响一批人；另一方面，却总是板着一幅高冷的面孔，高高在上。他们既想得到世俗的接纳，让别人都臣服于自己的文字之下；另一方面，又在内心里认为，那些胆敢反抗的读者都是“没品位”的。

结果是，他们一方面自我陶醉，另一方面，又不具备足够的孤芳自赏的能力，而是要埋怨“他们竟然不懂我”。可是，你明明早已认为他们“愚不可及”了，却还非要去跟他们较劲儿，这样的你，是不是也同样的愚不可及呢？

之前看到一句话：一个民族的落后，集中地体现在精英的落后，而精英的落后，又表现在，他们常常指责民众的落后。

自诩很聪明的人，当然不屑于跟他们眼里的“低智商人”平等对话了。但问题在于，在这个世界上，“低智商人”占了绝大多数，他们人多势众。“低智商人”可以不必跟精英打交道，但精英要生存，却不得不被迫跟“低智商人”打交道。既然两者只能在“低智商人”的地盘上交锋，那么，对于精英来说，适当地低一下头，还是很有必要的。

无论在爱情方面，还是在商业和政治领域，精英情结很重的人一般都会“死得很惨”，而有平民视角的人则常常是如鱼得水，为什么呢？

最重要的原因便在于：前一种人往往自负，他们在看问题的时候，受限于“精英视角” ，因而显得“目光短浅”，并且还很难以平等的姿态跟别人对话。但问题在于，玩商业和政治，大部分时候，你都是与大众打交道，因此，就必须要有一种大众的视角、甚至是“庸众的视角”。

但文学、思想和艺术等领域，却是那些“恃才傲物者”的天堂；为什么呢？

因为，在这些领域里，创作乃纯粹是个人的事情，他不需要跟那些水平比较差的人合作，也不需要迎合“低智商人”的口味；因此，即便是他们搞出的优秀作品过分地领先于他所处的时代，在短期内无法得到“低智商人”的认可，但再过个几十年，几百年，当读者真正成熟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发光了。（相反，在这些领域里，“太接地气”的作创造者，即使能很快火起来，往往也是短命的，因为，受众总有成熟的一天。接地气跟高逼格之间，总是存在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前后对比得出的结论是：

在凡是需要跟他人合作的领域内，精英主义者前进起来都非常吃力，甚至会死得很惨；但凡是在不需要与人合作的领域里，精英主义者都能如鱼得水。

为什么呢？以精英自诩的人大都不擅长与人合作。

那么，他们者为什么不擅长与人合作呢？

在他们眼里，其他人都太差劲，要“降低身段”跟那些“低智商人”平等对话，是一件“有损于逼格”的事情。

最近，在人民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强调改革要“接地气”的问题。作者说：改革不接地气，有一种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改革主导者也真心想为百姓谋福利，至少他们在制定改革方案时，不是从私心出发的，但他们头脑中没有群众观念，精英意识太强，认为在关系到国家和地方发展的改革方略的制定上，不能唯民是从，跟在群众的后头，去迎合民意。在他们看来，百姓多半是自私和目光短浅的，只着眼于眼前利益，如果听取百姓意见，以百姓意见来制定改革方案，改革就会沦为民粹主义。这种精英意识妨碍他们从群众中听取合理的意见，改革也就不可能接地气。

如果改革者真的如此自负，则即便是他们真的有好心，也很难做成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