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蝶记•破茧》第二章 一日为师1
草庐冷风嗖嗖，致使灯火摇曳，忽明忽暗。橘黄的光色映在庄周脸上，温暖柔和。他闷哼一声，费力睁开浓黑星眼扫向四周，神容显得有些倦怠。他试图用胳膊撑起身子。手掌颠颤，却怎么也使不上气力。
庄周眼眸流转，模模糊糊地看见一道人影正向他走来。十丈，五丈，三丈……那人的身影越发清晰。
蓝衣翩翩，宛若仙子。脸上笑容明媚，举止纤雅。在他昏迷之际曾无数次梦见似曾相识的情景，只是每次都如霞光一闪再也无法捉摸。
此刻，庄周即兴奋又害怕，唯恐又是梦幻一场。等到千叶步至榻前，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这种味道提心正气，再也熟悉不过。他一把攥住她纤纤玉手，真切感受到她细滑柔软的皮肤，一道暖流透过肌骨直入心房。
庄周心血涌动，咳嗽不止，脸面涨的通红。失声颤道：“千叶……千叶姐姐，我还没死，我还没死……不是在梦里？”。
千叶脆声笑道：“公子，你可傻了，你若死了见到的便不该是我，而是北冥神啦。”
庄周笑道：“没死！没死太好啦。”
“嘿嘿，臭小子死里逃生，可喜可贺。此番全靠小丫头不辞辛苦，奔波数日为你求来定海珠。”茅屋远处传来粗声。
庄周低头垂望，这才发现自身腹中有两道光华旋转，一白一绿。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庐内正中央草椅上端坐一人，头戴毡帽，黑纱蒙面，身影很是熟悉。
稍稍回忆，立马想起此人正是和他缠斗许久，逼得自己使出“灵狐断尾”两伤术的鹿溪老祖福青！
庄周心中愤怒，疑惑，恐惧……滋味繁杂。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强行卧起身来。
方一起身，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胸腔，两肋剧烈疼痛。周遭肌肉似撕裂一般。
“公子方醒转，不可乱动。”千叶一惊，赶忙扶他卧下。
庄周眼睛眯起，盯着老祖恨恨道：“原来你还活着。”
老祖笑道：“老祖自然活着，凭你小子微末法术岂能杀死老夫？蚂蚁撼树，忒不自量。”
庄周愤恨难平，被他言语所击气血攻心，周身经脉乱跳。
定海珠与草珠混乱转动，在他腹中乱涌！疼得他冷汗淋淋，身如千针乱插。
千叶察觉不秒，用手指点住他前胸小腹多处穴位。
庄周身形僵住，已不能动弹。然而痛苦丝毫未能消减。
他撕声闷嚎，将门前梅花枝上欢喜叫唤的一对喜鹊惊飞。
“让我来！”庐内黑影闪烁，瞬间奔至榻前。老祖手掌青光鼓舞，笼罩在庄周额头。真气流转，从庄周天灵源源不断输送体内。
庄周白眼上翻。牙齿嘎嘣乱撞，渗出血线。倔犟道：“小爷……哪里……用……得……着……你……救！”
千叶急道：“公子不可用力，若不配合，纵然定海珠神力通天，也再难救你第二次。”
话音未落，老祖冷笑道：“岂不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想要与我斗狠，也该养足气力才是！”手掌抖动，青光更烈！直将庐屋照得通明。
庄周咬牙皱眉，躁动不安。待到真气不断流入其体内，腹部真流充盈，才逐渐缓和。
老祖笑道：“老夫喜欢你小子的性子，又臭又硬，就像一根一点即燃的臭木头。”
他瞥了眼千叶又道：“小丫头冰清如雪，天女姿色，想来也不缺乏爱慕者。哎！也不知臭小子哪点令其着迷！真让人煞费思量。”
千叶闻言，羞涩不已，撇头朝窗外看去：天青云白，一轮红日从山边跃出，浮出云海。滚滚浓雾翻腾奔流，山川之间尽是祥和之气。
待她再回头时，老祖已经收撤手掌，原地调息。
庄周呼吸缓均，面容安详。睁着眼盯着庐顶一言未发。过了许久，才听他说道：“庄周能死里逃生，全赖千叶姐姐费心尽力。此番恩情也不知如何才能报答。”
老祖愠怒道：“老夫照看了你两天两夜，如今又用自身真气度你转危为安，你又该如何报答？”
庄周扭头道：“我又没有请你救我，是你自作多情，怪得谁来？”
老祖气得脸红脖子粗，恨恨说道：“你不让我救，老夫偏要救！过不多时，等你身体康愈，老夫还等你行拜师礼哩！”
庄周微微冷笑，斩钉截铁道：“休想！”
老祖大笑道：“休想？你体内已有老夫的“海星流”真气！事已做实！想不认都难啦。”
庄周想要驳斥，却找不到由头，只好隐忍作罢。对老祖所说之词爱搭不理。
此刻，千叶银铃脆笑道：“公子若想报答，倒也不难。千叶已经替公子想好啦！”
“我替公子求取定海珠时，曾一夜之间翻爬漫山。我听闻登上西绝山可一眼望尽大海！日后，若有机会，公子背负千叶攀爬此山，我要在山上吹凑这只七彩海螺。”
不知何时，她手中已然握住一只螺角，海螺泛着七色光华，蔚为耀眼！
她将海螺放在唇边吹奏起来，“呜”声嚎起，如海潮奔流，浪花迭涌。
老祖听闻此音，心情复杂。他生于汪洋，对潮水之声再也熟悉不过。然而他在外漂泊许久，已然陌生忘却。
今日，熟音在耳，他置身其中想起少年时弄潮拾贝的景象，想起学成功夫首次掀起波澜，击沉了敌军战舰。想起一夜风光，勇斗四海英雄。想起她在他耳边轻盈漫语，说道：福青，你是个好人。只可惜，我并不爱你。
她说的决绝而又伤痛，从云崖上一跃而下。她红衣翻腾，丝带飘扬，在他眼前坠入万古冰渊。
老祖朝里背过身去，放浪狂笑。
千叶不明所以，还沉浸在海螺声中，痴痴的吹奏。她哪里晓得他黑纱之下，早已泪流如雨。
唯有庄周对音律全无兴趣，苦笑道：“不成，不成！那西绝山壁立万仞，高不可攀。登山？哪有那么容易。况且高处不胜寒。姐姐曾经说过，高处虚无缥缈，远比不上贴着地面来的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