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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辈们

2020-08-17  本文已影响0人  清清小记

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不曾和父母在一起“久居”十天以上的时间了,趁着难得的闲暇,回乡陪陪二老,也算了了他们思女回家小聚的殷殷期盼。

时光似流水,驻守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也只剩下日渐老去的父辈们,儿时的小伙伴都已各自散去。

故乡的光景一如既往宁静,处处都是大自然最本真原始的状态,蛐鸣蛙叫,花开有声。久违了如此全身心地懒散怠惰,这些年四处漂泊的日子过得兵荒马乱,回家了才真正地体会到所谓的归属感,有了它,心才会安。

从前,总以为最亲的人,必然是最了解的,实则不然。长年以来的聚散匆匆让我们错失了太多,至亲之间那些自以为是的了解里,隐藏着好多陌生的新认知,诸如我从不知母亲的歌唱得那么好,父亲吹拉弹奏样样精通……

此次回乡,不得不承认,年近七十的父母明显老了许多,头顶上花白的头发一缕一缕地翻出来,平时还颇为讲究的母亲都不再费心染发掩饰,放任置之了。

三十多年了,父母还是老样子,每天吵吵闹闹地过着日子,万事争锋相对,互不相让。一件小事双方都能各执一词地吵得天翻地覆,若时光再回去几年,大打出手也不足为奇。

从小到大,我都深深地疑惑,这样两个性格完全相悖的人是怎么就走到了一起,这四十多年的时光他们究竟是怎样一天天熬过来的。

彼时年少,思想浅薄,直至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也空出了时间与他们细细相处,才开始逐渐懂得这从来就没有合拍过的老两口,有着深厚无比的革命情感。

爱人常说,有些感情,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暗藏汹涌。父辈们那一代人的感情,确实有着当代年轻人所不屑的包办、媒妁。

可一晃就是漫长几十年的光景,他们都已年近古稀,暂且不论旁人故事几何,至少在我们父母身上,曾经的时光,即便是苦难、贫穷、天灾……任何东西都没有分开过他们,以后,或许也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们分开。

这样的感情,在当下这个说散就散,说离就离的时代,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做到相守于微时,厌倦于终老。言至此处,我莫名感动。

回乡几日,母亲时时相伴。在她的呵护下,我过起了真正意义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虽我也为人母,但她还是如儿时一样,护犊情深。

说起来,家乡风景虽好,可一天固定两顿的餐饮,晚间遍布四壁的蚊虫蛛蚁,再加上每日晚九朝六的作息规律确实让我苦恼不已。父母为此也稍有不安,想方设法迁就配合我的生活习惯,却时常适得其反,弄巧成拙。

母亲细心照料我起居的举止里总是带着让我惭愧的谨慎与局促,她唯恐顾及不周,我也担心惹她失落。可能,这便是长年分离的日子所积累下的不适应与疏离感,即便至亲之间,这种感觉微如尘埃,却也客观存在。

日子悠然自得,菜园里新苗破土,我与母亲时常坐于园中闲谈散聊。她的话题基本都围绕在数落父亲的各种不是之中,这嫌他好吃懒做,那又嫌他粗眉瞪眼。总之,但凡关于父亲的一切,她似乎都不入法眼。

自然,父亲也如出一辙,母亲的言行举止,在他看来更是翻了好几番的嗤之以鼻。若是父亲迟迟未归,母亲又是各种担忧、期盼,甚至孤枕难眠。我总会调侃她,在一起时万般嫌弃,不见之时又深思入心,这是何苦?母亲总会低头一笑,不再言语。

没有陪伴,就没有真正的了解。对于年轻时踏着苦难而行的父辈们,我们作为儿女都知之甚微,包括我们的出生成长,都饱含着他们太多太多讳莫如深的心酸。

过去的旧时光,母亲很少提及,偶尔说起来也就是常挂嘴边的那句“以前的日子哪里叫日子”。食不果腹,流离失所,偶尔能吃上一碗所谓的大米饭已经算是极致的奢侈。

但那时候的他们,再苦难的日子,两个人也能在一起闭着眼睛朝着未来奔,满心都是关于大米饭,关于儿女长大成人的美好愿望,根本没空去纠结痛苦、分离、辜负等等这些时尚的现代词汇。

前些日子,爱人还在跟我诉苦,说他家里那老俩口又闹翻了天,母亲哭着喊着打电话给儿子诉苦,让他论断评理,那边老爷子倒还是雷打不动的镇定自若,认定公道自在儿子心中,无需多言。

爱人苦恼不已,总觉得这俩老加起来都一百二十岁的人了,还跟伢们过家扮嘴一样闹起来非得争个输赢。可旁人一旦说起哪怕是提及对方的一个不是,自己又不乐意了,着急忙慌地维护反驳。

平时口口声声地叫嚣着没法儿一块儿过了,没法交流沟通了,可一旦两人分开那么几日,那才是真正没法过了。

有时,作为儿子的他听多了怨怼、无理取闹也会耐心崩盘,一到这种程度,老俩口也会自觉过了头,停止闹腾,担心真恼着儿子电话都不敢再打,改发短信还不敢多言。

我听闻不禁哑然,还真是家家都有对纠缠不清的老夫妻,越活越小,过着平常琐碎的日子,闹着无伤大雅的矛盾。有句话说得好,真正好的感情,并非经得起风雨,而是经得起平淡。

所以爱人常说,父辈们,从一而终,不抛弃,不放弃,他们才是我们这辈人真正的榜样。除了彼此,最让父母们万般不舍的也就是孩子了,在他们眼里永远长不大。

还记得在我出嫁那天,爱人把我接走时,老父亲强自镇定的神情,他布满褶皱的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泪光。不知那一刻的他心里藏着多少不舍,不舍自己要从此放手,不舍呵护备至的女儿自此离开,各自为家。

直到现在,父亲那一脸悲伤的表情都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为此,我还特地问起过爱人,将来若是我们的女儿长大成家,他是否也会如父亲这般。岂料他即刻满脸沉重,夸张又虔诚地叫嚷着:“这可如何是好?我闺女以后出嫁,我不哇哇大哭才怪。”我听闻灿然一笑,深感父女之情,朴实深沉。

世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即便为人父母,已知恩情,也避免不了儿女更为自私的一面。年少时的不谙世事,中年时的上老下小,眼里也只有孩子,父母次之,甚至长年缺席他们的晚年人生。

也许,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是在这种长疏子亲的模式下走过来的,习惯了也就成自然了。人生确有太多无奈,最难最痛之事终莫过于取舍。

指尖穿过黯年度,岁月流殇不掩凉。承欢膝下是愿景,我们能做到的也只能是尽可能多的陪伴与善孝了,毕竟光阴无情,过往不候,人生哪有太多的明天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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