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绘一：市场边卖菜的阿婆

       

浮世绘一：市场边卖菜的阿婆

        第一次遇见阿婆，是在一条通往市场的偏僻小巷子，冬天，很冷的早上。

          一个老人，身材矮小瘦削，穿着寻常老旧的衣服，坐在花圃边的水泥板上，脚边摆着几捆芥菜，若干棵白菜，外加扎成小小把的芹菜大蒜。一旁堆着用旧了的红白相间的编织袋，上面横着一根老扁担。

        高大雄伟、金碧辉煌的建筑下，她一个人怯怯地坐在路边等着生意，晨色熹微，偶尔有一两行人，行色匆匆，没有人停下脚步，大家都那么忙。不知怎么的，我鼻子一酸 ，一种本能的怜悯涌上心头。我停在了摊前，挑着菜，随口问道：“阿婆，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来卖菜？家里的孩子呢？”可能好不容易来了生意，阿婆感激地帮我拣好的。听我问，她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要生活。”

      我还想多问，但看她样子不愿意多说，我只好作罢。显然，阿婆不会算钱。我帮她算了一下——二十一元。我拿了三十元给她，并要她不要找了。

  临走前，我拿出手机，说：“阿婆，帮你照张相。好吗？”没想到，阿婆一下子拘谨起来，赶紧放下手上的东西，摘下帽子，用右手捋顺头发，摆好姿势，才同意我照。按下按键的那一刹那，我发现阿婆皮肤白皙，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

          过了一周，在市场边上。阿婆身边多了个高大健硕的中年妇女，显然，她们事先熟识。中年妇女手上拿着菜，扯着嗓子招呼路人：“带捆菜吧！带捆菜吧！最好的农家菜，不施化肥不打农药的。”但凡买了菜的，妇女必定加一句：“谢谢啦！阿婆家有一个五十几岁的小儿子，疯了，要靠阿婆供养。不容易的，以后多光顾吧，谢谢啦！”旁边的人渐渐围了上来。

    原来，阿婆今年七十八岁，有五个儿子。前四个都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只有最小的儿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疯了。一直单身一人，没有工作能力，一直靠阿婆供养。七十八岁的阿婆种点菜，凌晨三点起床，到园子摘好菜，码好，从郊区坐公交到城里差不多6点。

        路人唏嘘不已，需要的不需要的都纷纷解囊相助。一会儿时间，阿婆的菜销售一空。

      过了几周，我买好东西从市场出来时，看见阿婆站在上次卖菜的市场边上。显然，今天来晚了，老顾客都买好菜离开回家了。阿婆脚下一大摞的菜，但鲜少人问津。我走过，停了下来，阿婆赶紧招呼：“买菜么？买点吧，家里有个儿子不乖，要我养……”阿婆忘记我了，也正常，老人嘛，人衰老的第一步就是记忆的丢失。咦！阿婆学会卖可怜呢？我心头一震，但马上自责。一个七十八岁，目不识丁，简单的加减乘除都不会，步履蹒跚的千里迢迢来卖点菜，勉强活着。要是，卖不出去，她是扔掉还是再拖回去呢？

    当我气喘吁吁，大捆小捆地搬回一大堆的青菜。先生吓了一跳，以为我准备开蔬菜批发市场。

      再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阿婆。几次路过那个菜市场边，我都有点后悔，应该向阿婆要个电话号码，但，阿婆应该是没有电话的。

   

浮世绘一：市场边卖菜的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