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下灯

2019-04-08  本文已影响0人  独木非舟
夜下灯

    十二点半,我还没睡,躺在床上看见窗外对面楼还有一个宿舍的灯还在亮着。

    这个灯不是清晰可见的,是隔着一层薄薄的拉帘下透出来的不是这么明显的光。但我此刻却看得清晰。不知是因为夜太深而显得这盏灯明亮,还是因为眼前的世界寂静无声而这盏灯亮起来给人以遐想。我内心莫名觉得温暖了起来,觉得在这个深沉而无眠的夜中,有人同你一样在这样的夜中,也怀着一颗睡不着的心。

    可是在这样的夜中,她是因为什么东西睡不着呢?我的思绪随着这个问题开始打转了起来。我知道,对楼寝室是读哲学系的,在这个一个深的夜里,她难道是因为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而熬夜去研究这个作业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猜这个女孩一定是一个有毅力而且执着的女生。我想,没有什么重要的作业是值得深夜去研究的。在这样的深夜,人适合把自己沉浸在甜美的梦里。我们可以在梦里构建一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梦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用意识去左右和指控的。在这样一个悠长的夜里,我们用自己的意识抽离人体,去跟着思绪去变幻在自己所不曾经历的生活,只需要静静的等待黎明的到来。待到黎明的阳光通过窗帘照到你的脸庞,然后轻轻的睁开双眼,看着头上的天花板,回忆起还残余在脑里的那场走过的梦的旅途。再舒展一下懒腰,知道今天已经开始,把梦里的一切又放回到脑海中,等需要它的时候再把它拍拍灰尘从记忆的角落拎出来。这比起老师布置的作业,怎么想都应该更有趣得多。但她就是没睡,还亮起了床头的灯,去研究老师留下来的那答不上来的作业。

    但我此时却想起另一种可能。

    也许她此刻并不是在研究那无关紧要的关于老师留下来的作业,而是卧在床头,带着一个耳机,在播放着帕格尼尼狂想曲,寻着床头那明亮的灯翻着一本厚重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而我恰恰觉得这本书很可能是《罪与罚》。在这样的深夜中,外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一首歌的旋律环绕在耳边,而她就这样的静静的翻看着书,仔细的看拉斯柯尔尼科夫是如何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无政府主义的社会,他如何陷入自己那天马行空的想象。但后来又慢慢的走向一条命运坏的方向,去经历一件又一件的事,内心就在这样的事情当中痛苦,而后又历经种种的惭悔。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她就跟着拉斯柯尔尼科夫这样一个人,去历经这样一段罪恶与惭悔的岁月。在明亮的灯下她透过白纸黑字去看见一个民族,去看见一个国家人民的苦难。她看完后仍然不肯熄灯,她就静静的躺在床上,抱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书,听着帕格尼尼的音乐去回想书中的一切,她想起书中的那句话:我唯一担心的是我们明天的生活能否配得上今天所承受的苦难。

      此时她的思绪已经书中,飘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她想到她来到这所学校,她真的开心吗?――不,目前来说她并不那么认为。以前读书的时候没有人比她更努力,她永远是跑在别人的前面,无论是学习,还是去竞争什么,她都会是第一个跑在前头的。她不服输,因为家里人永远告诉她:你应该去做第一,只有这样,你才能被别人记住。后来她发现事实就是这样,这就是学习的法则,这也是历史的法则:人们只会记住谁是第一名,没有人会在意第二名是谁。她要让别人知道她,她享受每次考第一的时候人们的目光总是停留在她的身上,她享受这种“高光”时刻。她以为这样的生活总能经过她的努力去实现。但生活似乎并不善待她,她的人生的转折点是在高考上。她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考得很差,但这次她却考得比以前任何一次考试都差。

    她觉得她成为人们眼中的笑柄。连同平常最欣赏她的老师也在毕业聚会上调侃她:平常成绩是不是开了天眼,到了高考的时候天眼也休息了。她当时觉得难堪极了,那个时候,她躲在自己的世界里,整整一个星期,她就呆在房间里,什么也没有做,就只是静静的坐在房间里。那个时候,她内心不断的重复着自己的过往,她思索,她真的喜欢当第一名吗?这个问题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而她也第一次去认识到这个问题,她也许并不是喜欢去当第一名,而是第一名带给她某些不一样的东西,她渴望被关注,可大家会因为她是第一名去关心她吗?事实上很少,或许说并没有。人们好像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会一定要记住谁是那个站在高处的人。

      她在房间里想了很多以前不曾思索过的问题,她也因此做了一个决定。她想要寻找,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她想通过哲学去寻找。

      后来她就来到了这样一所不算出名的大学,她选择了哲学专业来念书。大一的时候,她对一切事物既新鲜又迷茫,她同一切新生一样,觉得加入越多的社团越好,让自己跟陀螺一样忙起来,就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充实。整个大一里,她忙社团里的打杂过场的事情,好像什么都做了,又觉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做。回想起来这一整年,她觉得内心像是灌满了风,感觉上是充足的,但空荡荡的,很难受。而说起专业,她决心是要学哲学的,但她却不喜欢上哲学课。她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老师在课堂里滔滔不绝的话语,她更喜欢自己躲在教室的角落看书。她发现大多同学都不喜欢听课,更多的是看着手机,谁也不知道她们在看什么,反正不像是听课的样子。久而久之,她就习惯坐在角落里看罗素的《哲学问题》,去看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

    她觉得哲学真的让她看到了全新的世界。但新在哪?她还不能准备表达出来,但她相信,某一天,她能说出来其中的缘由。

    而她回到寝室,同舍友总是有无尽的话题能聊。她们会讨论今天教课的老师穿的衣服太大了,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她们会议论今天吃的饭太硬,菜像是放进水的煮的一点油水都沾不到。但她对这样的问题并不感兴趣。她喜欢同她们讨论黑格尔的思辨哲学,或者歌德的道德思想。但每次同她们说,她们便沉默了起来。她们会觉得她着了魔怔,居然有人喜欢讨论黑格尔的哲学,歌德的思想。这时她们也沉默了起来。

    在很多的深夜里,她就会在想,我读这么多书,以后一定比她们过的好吗?难道书里能够比现实的事情更有趣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就是喜欢去做这样一件事,或者想她们所说的“魔怔”。没有什么缘由。

    至此以后,每当熄灯以后,夜深十二点半,一切事物都寂静于黑夜以后,有一盏灯亮了起来。她翻来一切能够让她看到不一样事情的书,听着那些只有旋律的音乐,跟着不同的历史的哲学人物历经不同的心路历程,去看到人类的不同于她眼前生活观察的世界,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亮着一盏灯,着迷在自己世界的女生。

    她在书中找到了自己。我心里头这么想。这盏灯,其实就是她心灵的指路灯,在灯下,她寻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想到这,我觉得窗外的灯越发的明亮了起来,好似我也能通过这盏灯,去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其实没有,我睡不着,只是因为天气太热,而宿舍,连一个风扇也没有打开来。我静静的躺在床上,耳边传来“嗡嗡”的蚊子的鸣叫声。吵得睡不着,我也就这样,听着这“嗡嗡”的声音,不知到什么时候的睡着了。

    等到我再睁开眼,已经到了黎明,我抬头去看窗外,那灯还在亮着。黎明了,我想着她还在看书。到了早晨,她又在看什么书呢?

    想着,突然舍友说了一句,说:谁昨晚没关灯睡觉吗?那窗反射得厉害,照得我床够亮。

  我猛的抬头去看床头的灯,它就静静的亮着。我看了看,我手上拿着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我笑了笑,起床来,欣然地解释了一句:噢,抱歉,原来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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