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灯古镇 | 一曲《牡丹亭》，千家灯火明

图文 | 青青

千灯，是一个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名字。

千家灯火，万户炊烟。灯光亮起的地方，总有人家，总有一段段温情的故事正在发生。

千灯古镇，位于江苏昆山，在古迹如云的江南，她像一位低调内敛的女子，将自己深埋在时光的尘埃中，不惊不扰，安度岁月。

端午时节，踏青出游，不知不觉来到古镇的入口，便看见一处亭子，牌匾上写着三个字“牡丹亭”。

然而此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亭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以为只是借用了戏曲《牡丹亭》的名字。

再向前走，深入镇子的小巷中，却听到一阵阵绵软悠扬的唱曲声，伴着粽叶的清香飘来。

循声而去，来到一处清幽的小院，敞开的厅堂里，台上在吹拉弹唱，台下坐满了不同年龄的观众，那唱曲声便是从这里传出。

仔细一看，恍然大悟，这里正是顾坚纪念馆。

第一次知道顾坚这个名字，记得是在文学史的教材里。

顾坚，昆山腔创始人，昆曲鼻祖，只是从前却不知他是千灯人。

姑苏江南，街头巷尾常常萦绕着软糯咿呀的评弹小调，并非什么稀罕事，但多是商业性的表演。

相比之下，在顾坚纪念馆，男女老少的昆曲爱好者相聚一堂，出于热爱自发演出、欣赏，却是真正地将曲艺融入了生活。

虽然在苏州生活多年，但很遗憾，我既听不懂吴语评弹，也听不懂昆曲。只能和其他观众一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感受那种专注而陶醉的气氛。

彼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在心间流淌。此情此景，顾坚老前辈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会很欣慰吧。

千灯与顾姓似乎有着颇为深厚的缘分。两百多年后，这里诞生了另一位顾姓名人，他的光芒更加耀眼、震古烁今。

顾炎武，千灯人，明末清初三大启蒙思想家之一，继往开来的一代鸿儒，学者尊其为“亭林先生”。

顾炎武学识渊博、治学严谨，于国家典制、天文仪象、经史百家、音韵训诂等诸多领域均有不俗的研究成果。其代表作《日知录》，为毕生思想功业之凝结，历时三十余年完成，那句著名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便出于此。

如今，顾炎武故居、顾氏祠堂和墓园经过修缮扩建，成为千灯镇上最著名的景点，供世人瞻仰。官方更是顺势将这里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倒也不算违和。

故居的主体是一幢五进明清风貌的建筑，庭院深深，小径幽幽，花木郁郁，漫步其中，心旷神怡。

院子的一侧有大片的绿地，与墓园相连。满目苍翠里，无论安息或新生，都是灵魂的好归处。

告别亭林先生，回到号称“江南一绝”的明清石板街上。“足踩青石板，头顶一线天”，这是江苏省内保存最长、最完好的古石板路，绵延2公里。

几百年过去，镇上的民居也好，商铺也罢，都不可能全然保存着旧貌。所幸还有这条石板路，在日复一日的沉默中，为我们见证了物换星移的岁月变迁。

千灯，旧名千墩，虽一字之差，意境却大不相同。人们常用灯光来隐喻温暖和希望，一盏烛火的微光，也可点亮夜的苍茫。

海上有灯，指引深夜行船的方向；故园有灯，照亮游子山长水远的归途；心中有灯，启迪心智，启蒙思想，开创历史和未来。

千灯草堂，是在北京古灯收藏家殷小林夫妇的支持下建成的，原址为镇上的李家旧宅。

馆内展出的1133盏古灯，时间跨越了整个华夏文明的发展史。

“历十二朝，凝聚人类智慧；经五千年，熠射天地光明”，在千灯草堂，追寻文明线索，遇见远古之光。

在千灯，还流传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有学者考证，当年秦始皇命徐福去海上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便是从千灯换乘渡海大船，踏上一段不归的旅途。

在今人看来，徐福东渡是智慧、是佳话，而秦始皇的长生之梦却沦为痴心妄想的笑谈。

可是，谁又不曾做梦呢？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有过一些在别人眼中不切实际的幻想吧。

有人梦想长生不老，有人梦想浪迹天涯，也有人梦想遇见灵魂伴侣，相见恨晚，再不负此生。

已拥有的，皆为寻常。得不到的，才是美梦。

人们都说，徐福早知世上并无仙药可寻，所以从出发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打算回来。

千灯古镇的徐福纪念馆里，人们将他决然而去的身影铸成雕像，留给后人无尽的遐思。

镇上的民居旁多栽种蜀葵，在江南一带的古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艳丽张扬的花朵。

蜀葵的花语，正是梦和幻想。

在“微软识花”中，有这样一段话用来描述蜀葵——

我幻想更远的海，幻想更高的山，幻想茂密的树林里窜出一只猛兽；我不愿庸俗度日，我想，我就要得。

很喜欢这句话，像是一位诗人的口吻，遗憾没有找到具体出处。

我感叹，蜀葵的花语和外形是多么吻合。

幻想也好，美梦也罢，何妨高调且嚣张。毕竟，转眼回到现实里，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如履薄冰才能安度一生。

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的人，才是真的悲哀吧。

梦里的千灯，有昆曲声声，有粽叶飘香，掺杂着街边小吃的香味和热气，扑面而来。

那灯光明了又暗了，而古镇睡了又醒。

千家烛火万盏灯，江南一梦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