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
楔子
村子周围的庄稼熟了,初秋的风吹过,掠起一层层波浪,金黄金黄煞是好看。地里的各种各样的鸣虫,都在争相欢唱着,细细听去似乎构成了一曲高亢的交响曲。
乔百川座在自家地头上,右手拿着笔,左手捏着自己那张高考志愿书,久久没有动笔。忽然,一只螳螂悄悄爬上了他的裤管,他抖了抖腿,螳螂没有动。
乔百川熟练地捏住了螳螂的“脖颈”将这个小东西轻轻提了起来,螳螂的口器不停地动。乔百川想这一定是在咒骂我的吧,想着想着手不由得一松,螳螂顺势在他手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口,乔百川赶忙将螳螂扔在地下,紧接着就狠狠踩了一脚,将螳螂踏成了一滩肉泥。
看着脚下螳螂的残骸,乔百川居然拿手在这堆污秽不堪的昆虫器官上拨弄了几下。
这时,远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声,邮递员的背影被渐渐沉下去的夕阳勾勒出了一圈金边,秋风中显得特别落寞。他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拿起那只圆珠笔,飞快地在志愿书上写了几个字。
一、
“你是不是巨蟹座的?”赵白虎飞快地点燃一根烟,对正在摆弄手机的王猛说。
“啊,啊?你问我?不是,不是,水瓶。你怎么想起问这个?”王猛的目光一寸也没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我看你小子,一天把这个手机发微信,随时向老婆报告行踪,以为你是离不开家的巨蟹座呢。哎,我可给你提个醒,可别哪天泄露了什么秘密!”赵白虎潇洒的吐着烟圈。
“没有,没有。你放心,咱也算老公安了。”王猛眯着眼睛扑哧一笑,还是在手机屏幕上指指戳戳。
“老公安!哼。今天这事刚才局里来电话了,保密!”
“这个也保密?”王猛一愣,看了看不远处已经盖上白被单的尸体。
“这个有什么奇怪?不就是意外坠落吗。有什么保密的?”王猛抬起头问赵白虎。
“我哪知道?你问上头去,反正没按意外处理。你看,那不是法医都来了?”赵白虎有意无意地别过身子。
“哦,那就奇怪了。赵哥你说这有什么蹊跷的呀,我不是法医都能看出来是摔死的。”王猛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把微信上快要写好的信息删除掉。
“加上这个,是第三起了吧。光咱们源兴市。”赵白虎深深嘬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啊,那怎么了?”
“你当刑警的没想?他们为什么爬这么高?爬上哪高高的基站干嘛?”
“这不都是通信公司维修的人嘛?”王猛瞥了一眼,远处放着的死者的工具箱。
“这个是,之前两个都不是。”
“那他们是干嘛的?”王猛又问。
“回局里说吧,把手机收起来,局长过来了。”赵白虎把烟一掐,笑着迎了过去。
“赵哥,说一句省的我啥也不知道。”王猛跟着赵白虎。
赵白虎不耐烦地侧过脸,“镖师!”王猛不自然地放慢了脚步,手下意识地去掏手机,看了看对面过来的张局长一行,又没敢,吐了吐舌头,扶正了帽子。
二、
源兴市局的位置很偏,八层的主楼盖得也很有个性,主会议室像个帽子一样顶在四四方方的最高层。市局院子的后面,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一座未装修完的小楼,像个土地庙整天黑漆漆的窗户斜对着大院后门。
会议室里的气氛有些压抑,众人都一言不发。
赵白虎几次都想摸出香烟来一根,可是看到张忠文局长那随时都可能射过来的目光又胆怯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说吧,难道咱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张局长推了推金丝眼镜,又一次从左至右地挨个看了一遍在座的中层警官。
“...”还是没人说话。
“赵白虎!你是负责警官,你先说。”张局长抿着嘴,一脸不快。
“局长,我认为情况有了很大的变化!”赵白虎也看了看四周。
“你往下说。”
“我认为发生这种事情其实都是在所难免的的!”赵白虎说完这句话,众人一片哗然,七嘴八舌地私下说开了话。
“静一静!你再往下说。”张局面无表情,却似乎又在压抑着些什么。
“自从半年前,各运营商的基站被无差别攻击以来,整个无线网络,甚至无线电相关的领域可以说都处在一片混乱之中。其实咱们也倒无所谓,大不了断会网,胡乱收到别人发的微信呀什么的。”
“对!我现在天天都能看到不认识的人的朋友圈,也挺有意思!”一个嗓门挺大的家伙插嘴道。
“闭嘴!让你说不说,在这起什么哄!”张局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他。
“但是,在金融运营上,出现这种情况却是完全不行的。因此,大概两个月前,兴起了一种叫‘镖师’的地下职业。在张局的直接领导下,我们其实已经开展了大量的调查,目前,只知道这种职业其实就是对通过无线网络进行的资金流动,开展全方位的电子保护。包括在硬件上爬杆检查基站,软件上发送诱骗信号,设置虚拟陷阱的手段,多的我也说不很清楚。这几起坠楼案件,我们都做了翔实的现场和背景勘察,初步认为都是‘爬杆’的意外造成的,死的都是他们圈里称作“猴子”的角色。这也是和整个无线电网络受损密不可分的概率事件。我觉得啊,在无线电安全方面没有取得什么研究进展之前,这种事不会少!”赵白虎说完,一屁股座下,没忍住终于掏出一根烟。
“赵白虎,听你意思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喽?那你认为往基站里安装的破坏性无线芯片,是谁做的?这是不是刑事案件?”张局厉声问道。
“不是,不是。张局,这个安装这种强盗芯片呢,肯定是源头,不过弟兄们坑也蹲了,监控都快安装到高压电线上去了,还是没什么发现啊。”赵白虎吐掉一口烟,紧张的说。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位年轻的警察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轻轻放在了张局面前。
“会不会是各电信公司内部的问题?”一位岁数比较大的警察,低身说道。
张局没有答话,认真地翻看着文件夹。
“有可能!”赵白虎接口说。
“赵白虎!刚才你说这种事是概率事件?很大程度是意外?”张局看完了文件。
“嗯嗯,有可能,咱们还是查查他们内部...”
“扯淡!”张局将文件夹扔给了赵白虎,“你好好看看这个!”
赵白虎一愣,欠身从会议桌上拿过文件夹。
“同志们,‘镖师’这个职业造成的影响很不好,什么是镖师?那是旧社会才有的保护生命财产安全的职业,现在什么时代了,现金流动都几乎不再重装押运,可是用用手机银行,转转账,炒炒股,居然还得雇这种镖师?还有就是赵白虎刚才那种想法,认为这主要是电信部门、无线电管理方面的问题,我明确告诉你们,大错特错!这就是刑事案件!对不对!赵白虎!”张局长猛地一拍桌子,众人惊了一跳。
赵白虎从文件夹中将脑袋伸出来,一脸惊愕,好像从文件中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像傻子一样带着头,喃喃说“对,对...”
“今天先散会,赵白虎跟我来一趟。明天这个时间接着开会,我整理好思路集中像大家通报,‘镖师’的事不用保密了,社会上都知道。”张局说完这几句话,转身走了。赵白虎紧紧抱着文件夹,也跟着进了局长办公室。
三、
“小赵,知道什么意思了吗?”张局问赵白虎。
“知道了,知道了。”
“那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从哪里查起?”
“张局,我刚才琢磨了琢磨,这事问题不在‘镖师’身上,而在‘强盗’身上!”
“哦?怎么讲?”
“就一点!他为什么抢,如果是安装这种强盗芯片,检测过滤加密的交易信号,然后篡改,让资金打入自己或者和自己相关的账号上,那他们早就被抓了。可奇怪的是,他们只是搞乱这些,下边调查过了,所有莫名其妙收到转账、汇款的个人账户或者对公账户,都是随机的,和转出的账户没有一点关系。又一次我们甚至找到了山西山区,收到三百八十万的那个账户,居然就是一个一辈子没转过账的八十岁老农民的救济金账户。这完全没有作案动机嘛。”
张局沉思了一会,接着说:“你看了送过来的法医报告了吧,这个没法解释啊。”
“是啊,这次死的是电信运营商的员工,这么多人看着,人就突然摔下来。再细查安全绳居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被破坏掉。唉!这可怎么办。”赵白虎将头深深埋入两条胳膊之间,杂乱的头发一耸一耸的。
“这样吧。小赵,我这边安排安抚家属先保密,你继续加大对基站和那群‘镖师’的监控力度。”
“张局,有关部门尽快完善加密系统才是首要啊。破案先不说,至少别再出事啊。”赵白虎说。
“他们比咱们还急呢,你去吧,明天开会通报安全绳这个事先暂时保密。”张局摆了摆手,赵白虎轻叹一声扭头出去。
四、
齐小山把路虎车停进车位,夹起大logo的LV手包,一步三晃地进了电梯。
“先生,您去几层?”电梯内乘务员小姐礼貌地问他。
“呀!这丫头,我这刚换了身行头,你就不认识我了?”乔小山摘了墨镜,嬉皮笑脸地对电梯乘务员说。
“呀,齐总!”乘务员赶忙按了九层的电梯按钮。
“我这身新买的华伦天奴怎么样?”乔小山放肆地用双手将西装的衣襟撑开,给乘务员展示着自己新衣服。
“挺好看的,就是以后标签记得摘下来。”不等乘务员小姑娘说话,电梯一角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齐小山刚摘了墨镜,一时还看不清电梯里早就有人,听这人话里带着揶揄的味道,正想发作。可是等看清楚那人后,赶忙换了面孔,双手伸过去就要握手。
“等进了公司再说。”赵白虎没理他这茬,齐小山尴尬地将手缩了回来,不安地互相揉搓着。
齐小山的“敏锐”网络安全公司,大概租占了写字楼半层的单位,大约有一千个左右的平方,可即便这样仍旧显得很拥挤,每个工位之间都只有半尺左右的距离。员工工位上放什么东西的都有,有的放了计算机,有的放了各类电工工具,更有甚者上面就一个茶杯。
看着老板齐小山和警官赵白虎一同进来,原本嘈杂的员工们瞬间安静了下来,都各自装作要忙自己的去了。
“齐老板生意做这么大,该换地方了吧!庙太小了。”赵白虎把车钥匙往齐小山的紫檀老板桌上一扔,顺手拿起齐小山放在桌上的中华烟点了一根。
齐小山看了看赵白虎普桑车的钥匙,借着提裤子使劲甩了甩挎在腰带上的“RANG ROVE”钥匙。嬉皮笑脸地说:“赵队长,我现在就看着新的地方呢。您今天来还是之前的事?”
“可不,你后来怎么善后的?”齐小山的公司员工毛春雨,是第一起基站坠落案件的死者。
“嗨,认倒霉呗,赔了点钱。还给通信公司也赔了,你说这倒霉孩子还能爬错杆。”齐小山笑着说。
“你少跟我在这打哈哈,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赵白虎抬头望着天花板。
“嘿嘿嘿。不谈这个不谈这个,赵队,您今天来,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赶我走呢?”
“没有,没有。”
“我突然想起个事,你干上‘镖师’以后,没人主动来找过你?要钱什么的?”
“啊?没有啊,我的账不是早都查过了吗?”
“我知道,我说勒索之类的。万一你要是不走账呢?”赵白虎紧紧盯着齐小山的眼睛。
“没有啊,一直也没有啊。”齐小山一摊手。
“那你想起来再说吧。”赵白虎起身就走。
“赵队..”看赵白虎要走,齐小山支吾起来。
“怎么了?想起什么就说,省的我一趟趟来烦你。”赵白虎停下了。
“赵队,这碗饭也不好吃了呀。你看看我这养活多少人,现在的‘趟子手’跟出去一趟,都是按照百分比来跟我提成,信息都从他们手上过,也瞒不住。爬杆的‘猴子’一趟一千,这都是业内透明价,再说从网上招揽生意的‘师爷’,负责打擦边球的‘账房’,那个开销不大,真真就跟过去武侠小说里写的一样,都是江湖,你还不敢按照过去那么管理,知道的多,反水的也多,雪球越滚越大。唉。”齐小山絮絮叨叨地说。
赵白虎推开门,侧着头往公司外面看。
许多年轻的面孔,都在忙碌着。想到这就是现在保卫财产安全的侠客,赵白虎不由得轻叹一声。
“毛春雨这事,哥们没少花钱,也是倒霉了。”齐小山也点上了一根烟。
“你可拉倒吧,安全绳都没有,就敢让那孩子上。”赵白虎不屑地说。
“都这样,也奇怪了,当时他突然就大叫一声从基站上摔下来。他可是我这里最利索的‘猴子’了。”齐小山说。
赵白虎看他在玩手机,摇了摇头准备要走。
突然,齐小山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叫一声:“哎呀,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怎么了?”
“最初的时候,有个人给我打过电话,和我要钱,也不多要,要两万。我听他说话没边没沿的就没给。”
“怎么不早说,这人电话还在吗?”
“忘了,真的。没当回事,这类电话都是骗子,这个您一问我想起来了,就刚干那啥的时候,他说得了他们的计就得给点,不然干不下去之类。”
“你怎么说的?”
“我反问他,得你什么计了。他说不出个啥,我就挂了。喏,就这个号码,还在呢。”齐小山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赵白虎一看,瞳孔都大了一圈,什么也没说急急忙忙出去了。
五、
王猛正趴在一个发射基站外面。
“给我看好了啊,别把我摔下去,我还是黄花小伙子呢!”王猛大声冲下面的警察们喊着。
“知道啦。一百双眼睛盯着王哥你呢!”下面有人笑着回答。
这是个不大的小型基站,王猛一边扒拉着飞虫,一边用手电使劲往基站的线路里面照。
“王猛!王猛!你下来!”
王猛回头一看,是赵白虎。
“哥,你来了。”
“恩,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没有,前面几个有三个又有了可疑的发射器。我这都快成专家了。”
赵白虎一边说一边从王猛头上摘下一个飞虫,拿在眼前端详着。
“这他妈什么虫子?”
王猛凑过来看了看,小心地说:“这不是螳螂吗?哥小心划手。”
赵白虎觉得像螳螂又不太像,把上午喝剩的半瓶水到了,把螳螂塞进了瓶子。
又对王猛说:“那你小心点,我没事顺道过来看看你。”
“恩,没事这么多人呢,就是这几天虫子特别多!”
这时,电话响了赵白虎没再说什么,拿出手机接起了张局打来的电话。
六、
“小赵啊,把资料理一理。准备交接?”张局没等赵白虎座下就说话了。
“交接?给谁交接?怎么了?”
“基站的破坏范围扩大了!以源兴市为中心,周边一百公里范围内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基站篡改破坏现象。公安部会同国安部的调查组明天就来了,这事大发了。”张局长疲劳地靠在椅子上。
“局长,你说会不会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啥的?”
“你们不是都盯着呢嘛?摄像头也安装了,机器人也不是隐身人啊。”张局缓缓说。
“要是那种特别小的?纳米机器人呢?”
“通信公司调查过了,现在的技术手段还达不到让纳米机器人靠自己的动力跑上去。我就奇怪,这干坏事不为点好处,也不计较成本,这是干什么。”
“张局,还有个事。我今天又去了齐小山公司...”赵白虎走到张局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人呢?人有异常吗?”张局警觉起来。
“没有,我看过了。”
“先抓起来,不管怎么样这也是犯法。”
“可是,是不是该给个机会...”赵白虎低下头没有看这位严厉的上司的眼睛。
“不行!什么时候了!”
“...”赵白虎没说话,走了出去。
七、
审讯室的灯光的确让人不舒服。
惨白惨白的光直直射在脸上,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王猛呆呆地座在椅子上,两只手不安地在手铐中动来动去,没有了手机,好像双手也没有了安放的地方。
突然,王猛举了举手。
“怎么了?”一脸正容的年轻警察问他。
“我,我要去厕所。”
“你这一会功夫都几趟了?装的吧。”
“真的,真的。”王猛宽宽的脑门上,细细地渗出了汗珠。
“唉,真是。”
这时,赵白虎拿着空白的笔录薄走了进来。
“等会!”他止住了正要带走的王猛的警察。“我先问几句。”
“赵哥!”王猛一脸哭相。
“行啦,行啦,别说这个。办正经事。”赵白虎没好气地说。
“你为什么去勒索齐小山,我们调查过你的通讯录你给几个‘镖局’都打过电话。”赵白虎含上了一支烟。
“唉,我真是一是糊涂,这不是后半年就要结婚,我缺钱,缺钱吗。”王猛低着头。
“你小子也挺有意思,打了一圈电话,一个人给你打钱都没有。”赵白虎笑了笑。
“恩,真是急的糊涂了。”
“不谈这个,我就问你一个核心问题。你是警察,更要老老实实告诉我,要不然我也护不了你,到时候领导那边我去说!”
“一定,一定。后来钱还是赵哥借我的呢。”王猛说完,赵白虎简直哭笑不得。
“看时间,你比我们都先知道‘镖师’的存在,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提前就知道基站会被破坏!”
“啊,这个,这个!”
“老实回答!你是怎么知道的?从哪里知道的?你要知道,透露给你这个消息的很可能就是幕后的罪犯!”赵白虎拿出了平日里审讯犯人的语气,王猛吓了一跳,却没有马上回答。
等了一阵,看王猛还不说话。赵白虎起身要走。
“哥,等下!”
“你快说,队里还有好多事。”赵白虎点着了烟。
“我同学,同学。”
“什么同学?叫什么?”赵白虎又座回了原来的椅子上。
八、
“张局,就这么个情况,王猛这小子也就是听说这消息后,觉得是个买卖,自己又不想亲自干,纯属一时糊涂。”赵白虎将整理好的笔录递给了张局。
“明天调查组就来了,咱们今天如果能有个阶段性的成果,也算不错。”张局一边看一边微微笑着,心情看上去好了许多。
“好,抓人吧!我签字。”张局松了一口气,拿起笔在赵白虎一同送过来的文书上签了字。
“那我先去了。”赵白虎说。
“恩,多带点人注意安全。”
“好!”
“对了。”张局又叫住了赵白虎。“这人学什么专业的?电子信息?网络工程?高材生吧。”
“不是,是古生物研究。”赵白虎一字一顿地说。
“啊?”张局一愣。
九、
“我是云南人。”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大概只有不到一半的学生。乔百川也毫不在意,轻轻推了推眼镜。
“我的家乡里腾冲很近,那里是缅甸琥珀在我国的交易集散地,我常去那里玩,很早就对琥珀这种东西感兴趣。特别是里面有生物遗蜕的琥珀。”
“乔教授,这就是虫珀吗?”有个学生大声说。
“对,也不完全对。不光是虫,里面可能有蜥蜴,有青蛙,有古代的鸟,甚至还有部分恐龙的遗体,这都是有专业学术论文发表过的。”
“是恐龙的时代吗?”
“对白垩纪晚期,缅甸琥珀差不多一亿年的历史,里面生物标本资源丰富,是最有科研价值的琥珀,和大家熟悉的霸王龙差不多一个时期。”
“这对您今天搞得研究有什么影响?我记得您的主要成果是基因可控编辑。”一个学生问道。
“在缅甸琥珀里,有很多已经灭绝的昆虫种类。我对此开展了深入的研究,但是,我研究的并不是昆虫的种类。”乔百川缓缓说道。
“那您研究的是什么?”
“灭绝本身?”
“不就是物竞天择吗?或者是什么特殊原因,不外乎小行星,外星人什么的吧。”又一个学生大声说,引得许多人哄笑。
“我给大家举个例子。”乔百川又推了推眼镜,同时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我是农村出来的,家里种地。一亩地打三百斤粮食,能养活一个人,三亩地就是养活一家三口。可是一亩地如果打了九百斤粮食,只用一亩地就能养活一家三口。对吗?”乔百川顿了顿,抬头问学生们。
“是啊!”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农业技术提高了。”有人回答。
“对,说得对。如果在旧社会我家可能就会饿死两个人,而放到古生物灭绝这个层面,就是说也许一亿年前,白垩纪的时候灭绝的生物,放到现在就不会灭绝!”
听众们一片哗然。
过了许久,有一个声音突然问道:“乔博士,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
“还是说回到种地这个话题,一亩地如果产量提高了,因为能量守恒的原因,这块地会‘衰老’的快一些,就是说它的养份流失也会更快。所以,无论怎么去发展,去进步,消耗掉的都仅仅可能会是一种东西,就是时间!”乔百川飞快地说完了这几句话。
“我们可以人为给徒弟补充养份啊!”有人说道。
“养分的制作就要相应地消耗掉别的东西,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所小号的最终的能量,还是时间!”乔百川朗声说道。
“那乔博士现在研究有什么成果呢?在座的都是您的校友、后辈,也很希望您能够透露一些古生物研究方面的前沿科学。”仍旧是同一个声音。
乔百川顺着声音看过去,他认出了提问的人,笑了笑。
“通过基因可控编辑,我复活了一种古代的昆虫!”
话音未落,台下的同学们就已经议论纷纷。大家想刚刚睡醒一般,有的拿出手机拍照摄像,有的飞快的发着信息。
“是侏罗纪公园的剧情吗?”还是那个声音。
“当然不是,琥珀里面的DNA半衰期约为五百多年,就算在 -5℃ 的最理想条件下,最多经过680万年,这些化学键就会分解得一个不剩。而缅甸琥珀一亿年的历史了,当然不能从里面直接提取到现在技术能用的基因。”
“那你是?”这时,阶梯教室里面已经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学生和老师,很快就没有了座位。
“等比仿制!”
“等比仿制?”
“对,工业术语,我把他用在了生物学上。就像临摹一幅古画一般,将一块现在空白的宣纸隔着玻璃盖在古画上,下面打着光,就可以一笔一划都完全模仿古人的画作。古人虽然见不到了,他的作品还是可以做出来的。和这个基本一个意思,我将现代的昆虫的基因对照古生物加以修改,让他们的下一代越来越像古代已经灭绝的近亲。”
“用的什么模板?”提问的人,居然是带了一顶鸭舌帽的赵白虎。
“螳螂!螳螂有一种近亲,几年前在缅甸琥珀中被发现,他们有着共同祖先蟑螂。这种昆虫飞行能力没有螳螂强,但也具有类似的捕捉足,有着厚重的肩甲。之前的科学家认为是一个不成功的物种分支,而我认为它们的灭绝,是当时‘土地’的产量不够!按照分工来看,那个时候螳螂类似于空军,而这种昆虫就是摧枯拉朽的坦克!”
“你说的是奇翅虫?当年引起轰动的发现?”
“对。赵警官。”乔百川含笑点了点头。
说完,不等台下的听众缓过神来,乔百川已经转过身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等赵白虎反应过来,乔百川的车子已经发动了,他赶忙开车追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天下起了雨,源兴环城路上,两辆车疾驰追赶着。赵白虎一边开车一边手忙脚乱地拿着对讲机指挥沿途的警察布控截下乔百川的车。
“小赵,你怎么自己就去找乔百川了!”忽然,电台里传来张局的吼声。
赵白虎不耐烦地关了车载电台,然后狠狠地把电台呼叫器摔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下面。
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开着,乔百川开的并不快。
透过车窗,赵白虎远远看到前面闪烁的警灯,他踩了脚油门,用普桑车的车头轻轻顶了一下乔百川的车。
这时,乔百川却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猛打了一把方向,车子屁股一扭,撞断了一截钢制护栏,沿着泥土路斜斜冲了下去。
赵白虎一惊,他怎么往市局的方向逃跑?这不是找死?赶忙跟着乔百川开下了公路。
十、
又开了十分钟,赵白虎看见乔百川的车停了下来,他赶忙拽出手枪,也停了车。
乔百川被雨淋得浑身湿透,眼镜上都沾满了水珠。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跑,而是径直冲赵白虎的车走了过来。
赵白虎一手提着枪,一手握着方向盘,在车上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乔百川座在副驾驶,他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电台,捡了起来拧开了开关。里面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满了整个轿车的空间,不用说都是抓捕他的通讯。乔百川摸出手机,在上面轻轻摁了几个按键,没过多久电台就没声音了。
“你把他关了?”赵白虎说。
“没有,我把你们市局的基站关了。”乔百川一笑。
“百川,你为什么这么做?好好活着不好吗?”赵白虎伸手打开了自己的手持对讲机,里面果然只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雨最好别下这么大啊。”乔百川答非所问地自语道。
“百川!我认识你也有几年了,你这是故意的吗?还是失误?”赵白虎又问。
“你来找我,是为了王猛吧!”乔百川淡淡地说。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王猛这小子,太敏感,是巨蟹座的,对吧。”
“没有,水瓶。”赵白虎说。
“和他没关系。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让了句他注意存款,他结合几起报案就真留心了。还想去勒索,哪是那块料。能现在干‘镖师’的哪有省油的灯。”
乔百川往赵白虎车乱七八糟的后座看了看,忽然眼睛一闪。
他伸手打开了汽车的暖风。
“你冷?”赵白虎问道。
“恩,我今天穿的少。”
“哦。”赵白虎看了看瘦瘦的乔百川。
这时,从远处疾驰过来几辆警车,将赵白虎的车挤在中间。
“完事啦!”乔百川将座椅放倒,居然躺了下去。
缅甸琥珀中的奇翅目成虫标本十一、
乔百川被押进审讯室后,几乎一夜没开口,天亮的时候,他呼喊警卫喊来了张局和赵白虎说有事说。
“你是‘镖师’的头儿?”张局盯着乔百川。
“不是,这种‘镖师’和我没有关系的。”乔百川笑了笑。
“我们知道基站都是你破坏的,你自己说吧!”赵白虎说道。
“现在几点了?雨还是那么大吗?”乔百川说。
“快七点了,早停了,外面热得很。”张局皱了皱眉头。
“我有个小实验基地,就在市局后面单独的那座,这会你们去趟吧,把窗户都关好,离这里很近,一墙之隔。”
“就那个黑漆漆的小破楼?”赵白虎问。
“恩。”乔百川回答。
“你还琢磨着回去?”赵白虎疑惑道。
乔百川摇了摇头,没说话。
“去那个小楼看看!”张局大声说。
几名警察迅速走了出去。
“上面的调查组明天就来了吧。”乔百川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赵白虎说。
乔百川笑了笑。
“我制作了一种昆虫,却并不成功。”他坦然地说。
“奇翅虫?”赵白虎说。
“也算是,也算不是。确切地说,是有奇翅虫特征的螳螂。”
“是复制?”
“刚才赵哥在学校里也听了,是基因可控编辑,按照我的意愿进行了基因修改。以往的技术没有如此精确,我将远古琥珀带来的信息进行了适应性编程,很大程度地缩小了基因编辑的范围。就是说以往的基因编辑可以说是靠人类的想象力,甚至听天由命。而我的编辑则是靠大自然的想象力。哦,是大自然的初稿。”
“初稿都已经扔到历史的垃圾桶里去了,你又把他们重新捡了出来。是为了出名吗?”张局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是,我觉得有些事跑偏了。”
“什么事?”
“编辑出的昆虫并不成功,你们也不必大惊小怪。还是大自然厉害啊。”乔百川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说完后将身体往后一仰。
“这种昆虫生命只有一个小时!只是简单地模仿了样子,做出来的虫子几乎没有任何生存技巧,捕食,伪装统统都不会。”
“那他们怎么会破坏基站,你操纵了他们?”张局打完电话重新走进了屋子。
“操纵不了,操纵不了。是本能。”
“本能?”
乔百川笑了笑,“你看我像不像那种要毁灭世界的疯狂科学怪人?”
没人回答他,乔百川接着说:“刚才张局是去叫专家来了吗?快点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乔百川清了清嗓子,对赵白虎说:“赵哥,请给我一杯水,热水,热热的。”
赵白虎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张局,时间不多了。我告诉你这事的原委。”看着赵白虎出去,乔百川说。
“你快说,怎么个时间不多?”
“镖师护送财物,而不取。我编辑出的螳螂,长得和远古的奇翅虫一样,但是,它们没有生存能力,放出去很快就会被现在的细菌、病毒、现生的各类昆虫,随便哪一样给消灭的干干净净。有去无回的送货,我叫它们‘镖师虫’!”
“所以,我们怎么也查不到安装芯片的元凶?”
“是的,您等我说完再问。我在观察的过程中发镖师虫除了呼吸、进食和排泄等维持生体机能运转的基本反应外,其他的基本都是不具备。还有一个唯一例外就是搬运东西,往最近的热源处。”
“我听懂了,你在要攻击的基站附近早早就安置下了这种昆虫,然后在周围气温低于基站那点温度的时候,一般在降温或者后半夜释放出携带芯片的昆虫?是这样吗?”
“对!”
“你为什么要研究这些,动机是什么?”
“我刚才在学校里说过了,时间,现在的时间太快了。消耗越快,毁灭就越快。所以我从远古昆虫找到了灵感,这只是第一步,缅甸琥珀里面还有很多灭绝的昆虫,他们的近亲都活着。这些当初灭绝的物种,在现在的环境下一定能够很大程度地影响文明社会,让一切都慢下来,让人类摆脱这些电脑、网络、人工智能的束缚和裹挟,回归到生物本来的样子。”
“本来的样子?”
“恩,就像我童年时候的小山村,一切都慢慢的,山是慢慢的,水是慢慢的,人也是慢慢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而不像现在这样,借助工具竞争,借助工具享乐。你们没发现吗?科学的进步其实很大程度都是为了满足人类的慵懒,攫取地球本来的资源。”
“一派胡言!你制作的这些东西万一影响了生物发展进程,甚至,甚至说会毁灭了全人类!”张局气的有些发抖。
“那也没什么,那就说明人类这种庄稼又不适合在地球这块土地上种植了,至少现阶段。以后,也许还会被这样重新做出来,放在地球上呢。哈。”乔百川轻飘飘地说。
“你是不是还准备复活恐龙?鸟类、蜥蜴不都是他们的近亲?”赵白虎插话道。
“那没有意义,恐龙消耗得也快,也不好掩人耳目。”
“除了攻击基站,造成一定的混乱,你以为你的研究能滞后人类文明的发展?”
“文明?”乔百川笑了,说出了一句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能活着就算不错了!”
“什么意思?”张局追问道。
乔百川笑着摇了摇头,一屋子里的人都随着他陷入了沉默。
这时,从外面进来几名警察,伏在在张局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张局扭过头对乔百川说。
“对啊,一开门有许多螳螂似的虫子,死了一地。”一名警察回答说。
“死的?”张局紧张地说。
“恩,至少,至少大部分吧。”
“那现在呢?你们又封闭了现场吗?”
“没有,还有几名同事在哪里踩指纹、脚印什么的呢。”
“快,快,赶快封闭了他家!”张局吩咐道。
“别紧张,别紧张。不是说了吗?都活不长的,活不长的。”乔百川轻轻说。
赵白虎也在这时端着一杯热水进了屋。
“我住的地方其实就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乔百川笑着说,“赵哥,咱们局里用的都是冷光灯吧。我记得。”
“是啊,怎么了?”赵白虎诧异道。
乔百川没有说话,端起那杯热水一饮而尽。
“你也不怕热。”张局说。
这时,只见一个绿色的东西,从乔百川上衣口袋飞快地爬了出来,乔百川一张嘴那东西停也不停地钻进了他的嘴里。
“那,那是什么?”赵白虎声音在发颤。
“镖师虫。”乔百川低声说。
“它带了毒药?”张局的声音也在打颤。
乔百川点了点头。
“你,你至于自杀?”赵白虎问道。
乔百川却再也回答不出什么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毒药像睡熟了一般安然死去。这位年轻而偏执的科学家,带着不为人了解的秘密和内心,在本该他最富有活力的年龄永远地睡熟了。
十二、
“他一早就想死了,你没看东西早就准备在身上,所以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回去好好睡一觉吧,上面的调查组我先应付。”张局拍了拍垂着头抽烟的赵白虎的肩膀。
“他觉得自己活得很明白,但其实还是很不明白。是有病吧?”赵白虎苦笑着。
“可以这么说。不过都结束了,准备善后吧。”张局说完要走。
“他为什么说时间不多了,还让刑侦人员去他家,难道是想把‘镖师虫’放出来?”赵白虎又说。
张局长没有回答赵白虎,无可奈何般轻轻叹了口气。
“他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才去死的吧,听上去还有一个很大的计划没有实施似得。”赵白虎说。
“恩,刚才和我说有什么不对,估计是有了什么根源性上的问题让他彻底动摇了。这种人不会轻易去死的吧。”张局看了看乔百川已经被幔上白布的尸体。
“对了,把王猛放了吧,让他离职。”张局补充了一句,赵白虎点了点头。
赵白虎拉开普桑车的车门,一股热浪涌了出来。
“开什么暖风!”赵白虎暗骂一句。
一个空空的矿泉水瓶子放在后座,盖子的地方有一个口子,赵白虎没有注意把瓶子随手扔到了草地上。
缅甸琥珀中的奇翅目幼虫标本十三、
对通信基站的攻击也随着乔百川的死完全停止了。
一切也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逐渐恢复了正常。像齐小山这样的“镖师”,也没有了市场需要,纷纷开始寻找别的生意路子。
然而。
一周后。
“五、四、三、二、一!点火!”一颗通信微信发射成功,人们对此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然而,一切却都忽然发生了改变。
先是卫星通信,接着是测绘、成像、导航等等一系列与卫星有关的服务统统出现了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猛又一次被抓了!
“乔百川觉得自己那种搬东西的虫子是镖师,其实我觉得我才配得上这个称呼,是我早就发现这个买卖,只是,只是我没办法去做,是警察啊,当时。”王猛坦然说道。
赵白虎好像累到了骨头缝里,看也没看王猛,对一旁的张局等人说:“他学的是无线电技术。”
“乔百川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总说什么种地的,什么庄稼。这些过去的虫子就算过去是饿死的,现在活过来一切都变了,也许当时他不适应,甚至之后的几百万、几千万年都不适应,但现在地里这么多庄稼,他适应了!就好比手机,你给一岁小孩手机和奶瓶,他一定拿奶瓶,你给五岁的孩子有的就去拿手机,给十岁呢?给二十岁呢?谁去要奶瓶。就是这么个道理。”王猛语速极快地说道。
这时,一位科学家模样的人说道:“你是说,它,它们适应了?”
“不是适应,是进化了!”王猛说完瘫坐在椅子上。“不光会运输,会杀戮,会繁殖,该会的不该会的都会了。平衡自从他们诞生的时候就被打破了!”
“乔百川最初的编辑结果是什么样的?”
“每一代都不一样,完全没法控制。第二代的时候就是我们使用的这种,但是越繁殖就越不一样,没有规律。”
“没有人类的规律吧。”赵白虎插话道。
“我不知道,至少他没什么办法,又舍不得放弃自己的研究,这人怎么说呢,不甘心吧。其实,他的实验我早就给他定性了,制作就像一场大火,一旦燃烧起来就飞快蔓延。我劝过,没用,可能最后他觉得自己实在没用,精神崩溃了,一切的一切他都没有控制住。可控基因编辑?没有的事。”王猛毫无生气地说。
“就是说‘镖师’虫从制作出来,所有的表现,都和他设想的不一样?”
“恩,他只是发现那个搬运的特征,觉得能破坏无线电,让我做了几个芯片。接下来的还是想慢慢试,后来,后来就都不对了。完全不可控!我觉得他那天对你们说的都是谎言,可能他开始是那样异想天开的想法,而后来,后来只是,只是保全自己的面子吧。”
“乔百川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张局忙问。
“从那虫子会咬断‘猴子’的高空安全绳的时候。”王猛有气无力地说。
“是他放的虫子?还是你?”张局厉声说。
“不知道!我没放,他也应该没放!他家里的那批都是第一代的,真活不久。出来当‘镖师’的二代虫子,不能存活过一个晚上,不管它们怎么折腾。”王猛说。
“什么意思。”
“特别怕晚上的低温,打个比方就算他们会搬运,搬运完后又学会了割绳子什么的。但是到了晚上都会死,他们好像适应不了现在昼夜之间的温差变化。”
“所以所有的二代虫,长成后都只会活一夜?”
“乔百川是这么研究的,不过如果二代虫和一代虫再繁殖的话,出来的绝对会是怪物。这么说吧,一代的虫子只是活着,接触外面的任何生物,二代虫会运输,当‘镖师’,不过成虫后如果不被人为的放在能克服昼夜温差的地方,就只能活一天。他们之间的繁殖也只会是在乔百川的实验室才有条件吧。”
“那现在怎么又这样?明显是变异了呀。”
“还是叫进化吧,这又不是异形。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吧。”王猛一笑。
人们都惊呆了,他们明白着这代表着什么,这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物种,才是打开的潘多拉宝盒,亿万年前的奇翅虫什么习性没有人能知道,而现在这种有着和灭绝物种同样外貌和特征的昆虫,呼吸的是现在空气,摄取的是现在食物和水,鬼知道他们会继续进化成什么,进化的长歌就这样被一个充满奇思妙想的科学家的一声尖叫,完全搞乱了。
赵白虎猛然想到了那个瓶子,也想到了那天乔百川为什么要开暖风,以及后来的天亮才说什么去研究室。奇怪的是,他却突然又平静了下来,昂首走出了审讯室。
市局停车场赵白虎普桑车的车顶上,一只长着螳螂三角脑袋,身体强壮,有着厚厚肩甲的浅绿色虫子,像一辆动力充沛的坦克车一样瞬间碾过一只可怜的细长螳螂,接着又熟练而残忍地撕扯开螳螂的腹部。不远处,乔百川租下的小楼在初秋清爽的风中,黑漆漆地杵在那里。
作者:琥珀照片为个人藏品,珍贵标本如需引用请联系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