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河

岁月是条河，我们走在河里……

每到过年老范都自己写对联，他大笔一挥，藏露提按，红纸上就跳跃出一个个生动的文字，饱满的墨色，散发的墨香，笔断意连之间有些神韵。我站在一旁，欣赏赞美，然后高高兴兴地一起贴春联，放鞭炮，过年气氛就足了。

去年，老范请更专业的书法爱好者给我们写了几幅对联，贴在老家平房，初看这些对联，说“这书法协会手笔好像也一般，我看还没你写的好呢！”老范说，“你不懂，咱没法跟人比。”

年就那么几天，日子河水般长流。每天开门时，有意无意地看一眼对联，渐渐地发现老范写的春联笔法的不足，这个“春”字三横排列的不够精巧，那个“新”字笔画省俭的有些空洞，这一顿笔有点过，那一捺力道又不够。有一天我对老范说，你这字怎么不禁看呢？

而贴在老家的那些对联，每周回去进大门时看一眼，一年下来，看出更多的好来，圆中有方正，灵动中藏古朴，笔画搭配显神韵，细细的笔道，有钢丝之力，粗壮的笔画，显出厚朴凝重。

外行人看热闹。两幅对联同时呈现在眼前，乍一看，难辨优劣，但是一年时间，慢慢地看，慢慢地赏，终究分出高下，优秀的自会优秀，稚拙的难藏不足。

岁月是河，挟带着一切奔腾向前，轻飘的浮在水面流走，厚重的沉在水底稳固，时间做出公正的评判。

《大卫·科波菲尔》中主人公大卫·科波菲尔，历经恋爱，妻子多拉去世，离家远行，终于明白：他的真爱是多年好友阿格尼丝。他回到坎特伯雷，向阿格尼丝表达爱，收获了人生幸福。曾经一个老同事，讲述过类似故事，她经历婚变，调动工作，卖房搬家，带着两个孩子从大城市回到小县城，十年变故，回到依然单身的高中同学、初恋情人身边。她说，别人在电视上看故事，我在生命里真真实实地上演。这样的故事结果美好，曲折中充满遗憾，为什么他们当初没做出正确的选择，兜兜转转，磕磕绊绊，最终才找到心的港湾。

电视剧《山海情》中德富回应父亲的担心说，“水花不是当年的水花，德富也不是当年的德富。”曾经青梅竹马的两个人都已不能回到从前，水花要照顾残疾的丈夫、年幼的女儿，得富为吊庄移民殚精竭虑、四处奔波。两个点从涌泉村出发，运行在不同的轨迹，时光不会倒流，谁也不能回到从前。

岁月如河，河水能亲近当下流经的沙与石，鱼与虾，却看不到山那边的景象，更难以预知经过怎样的旅程才归向大海。人往往看不清自己，也掌控不了自己；看不清他人，也改变不了他人。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人生没有草稿，每一次经历都是对生命的真实解答。

岁月如河，蹚过岁月的河，“无论春天的花，秋天的风”，生命就是个过程，过程就是结果，时间是度量一切的尺度。

同样的赤壁，苏轼同年七月、十月两次游赏，两次写《赤壁赋》。同样的江月，不同的描绘，《前赤壁赋》是“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后赤壁赋》中是“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自然运行，四时景不同，自然之理；游者赏玩，心境不同，感悟不同。此一时彼一时，谁也难以超越此时此刻，不必幻想当初不是这样就好了，不用假设如果怎样就会怎样。岁月如河，流动不居，一切都是过程，生命的内涵就是过程，在过程中耕耘，在过程中收获，在过程中拥有，在过程中失去，在过程中悲喜，这就是人生。

岁月是条河，我们走在河里。